她这一番安排,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溪流镇的财政与物资危机。
又给了矮人足够丰厚的回报,甚至为溪流镇寻得了一条长远的财路。
这般安排,公平、精准,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
格隆没有任何异议,立刻躬身应道:
“谨遵您的意愿!石拳氏族必将竭尽所能!”
一旁的地精格鲁克张了张嘴,似乎想就那“三成”的比例讨价还价。
但看到格隆和其他矮人,那副谁敢反对就跟谁拼命的架势,便很识趣地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他那小眼睛里闪烁着更为精明的光芒,已然开始在心里飞快计算这三成能带来多少利润。
沈星洛不再多言,转身,再次如同融入风景一般,悄然离去。
留下狂喜的矮人、算计的地精,以及……
一条即将改变溪流镇命运,也注定会引来诸多窥伺的银矿脉。
她又一次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子,棋盘上的各方势力,便开始悄然重组。
而矮人氏族『石拳』,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被拉入了她所精心编织的、愈发复杂的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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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流镇东南河滩的发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矮人商队的态度,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格隆·石拳不再是最初那个精明世故、带着居高临下姿态的商人。
如今,他看向沈星洛的眼神里,满是矮人对大地奥秘的天然敬畏,还夹杂着一种近乎迷信的惶恐。
他甚至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直呼“女人”!
而是和其他矮人一样,用上了极其拗口却充满敬意的称呼——
“那位指引地脉的尊贵女士”。
交易以惊人的速度达成,且条件让人难以拒绝。
矮人们不仅以近乎成本价留下了所有货物,还主动提出派出族中最优秀的工匠——
即刻帮助溪流镇加固围墙、打造武器,并着手规划银矿的开采事宜。
他们干活时,那股子劲头,仿佛不是在完成一桩普通的交易,而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朝拜仪式。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锤子敲稳咯!”
“这块铁胚里的杂质,三遍锻打之内必须清除干净!”
“绝不能让尊贵女士觉得咱们『石拳』的手艺,配不上她的指引!”
一个矮人铁匠对着学徒大声咆哮!
汗珠从他红彤彤的鼻尖滚落,滴在烧得通红的铁块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镇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恐惧和排斥迅速被一种茫然的、受宠若惊的,以及更深层次的认知混乱所取代。
“她……她到底做了什么?那些矮疙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你没听汉克说吗?她就那么用手一指,地里的石头就自己冒出银光来了!”
“胡扯!哪有这种离谱事儿!肯定是啥厉害的魔法……”
“魔法?皮普牧师说过,只有魔法女神密斯特拉钦点的人,才有这本事呢。可她看着也不像个法师呀?”
“嘘!快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众人瞬间噤声。
自那以后,只要沈星洛的身影在镇子里一出现——
不管是去查看矮人们干活的进度,还是只是静静走过那满是泥泞的街道,周围就会“唰”地一下,陷入一种说不出的寂静。
人们停下手中的活计,低下头,根本不敢跟她对视。
仿佛注视本身都是一种亵渎!
等她走远了,压抑的议论声才会如同潮水般再次涌起,充满了各种光怪陆离的猜测和脑补。
“她刚刚是不是瞅了我一眼?我咋感觉魂儿都被她看穿啦!”
“我听说啊,地精格鲁克想跟她讲讲价钱,结果话还没出口,自己就扇了自己一嘴巴!”
“你们发现没,她走过的地方,连狗都不敢叫了……”
就这么着,沈星洛身上的事儿越传越邪乎。
她随便一个小动作,都被大家琢磨出各种高深莫测的意思。
她抬头看天,就被说成是在跟星星交流;
她手指轻轻碰一下叶子,就有人觉得她在施祝福或者下诅咒;
她要是沉默一会儿,就被认为是在无声地嫌弃大家愚钝。
这种集体性的敬畏和恐惧,甚至暂时压过了对镇外“阴影”的担忧。
仿佛有了这位神秘莫测的存在,那些藏在林子的怪物,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或者,更可怕了?
没人说得清。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冲昏头脑。
小镇唯一的教堂内,气氛冰冷而压抑。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投射下斑斓却毫无暖意的光斑,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皮普牧师跪在光明之神培罗的圣徽前,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胸前的圣徽,指关节都因为太用力,变得煞白。
他没像平常那样祈祷,而是身子微微发抖,额头紧紧抵着冰冷的石质祭坛边缘。
他的脸色比昨天更加憔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
昨夜镇墙上的那一幕,以及后来沈星洛那轻轻一眼——
看似随意,却带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像噩梦一样,不停地在他脑袋里转。
“她不是!她绝不可能是培罗的使者……”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
“那种力量冰冷,空洞,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明与温暖!”
“更像……更像是……”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作为侍奉光明的牧师,他虽然位阶低微,但对黑暗和负能量的气息,有着本能的敏感。
那位沈女士的力量,他完全感知不到源头,既非光明,亦非他所知的任何一种元素或奥术能量。
那是一种纯粹的、超越理解的存在感,仿佛深渊本身在凝视!
这可把他吓坏了,连带着对自己一直坚信的信仰,都开始动摇起来。
更让他不安的是,昨夜之后,他发现自己与培罗之间的联系……
似乎变得滞涩了。
以前祈祷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种似有似无、温晃的光明的回馈。
但现在这种感觉变得特别弱,就好像中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