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样撒娇的用脑袋顶着妈，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小声叫唤，再傻的人也看出来了这小丫头对祝娘子的亲近讨好。
“祝娘子，这孩子真不是你家亲戚啊？”
“我看她，嗯，好像跟你挺亲近的。”
“就是，这哪像不认得的样子唷？”
“…我…”
祝元娘被弄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她确定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个小丫头，可这孩子怎么会跟自己这么亲近？
“这，易哥儿，这怎么办啊？”
这一丢丢大的小丫头在自己怀里拱啊拱，明明脏兮兮的，会让爱干净的自己很嫌弃才对。
可是看着这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很像她小时候养过的那只狸奴。里面满满的信任依赖，让祝元娘突然心头一怔。有一种很奇怪的心软，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击中了她。
盯着儿子那双沉默的眼睛，她有些不大自在的伸出手，缓慢又坚定的搂住了怀里这脏兮兮的小丫头。
“儿子，你说怎么办呐？”
哼，还问我作甚？
你不都已经把人给抱回家来了吗？
柳叶村的村尾，那座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子里，一对母子正沉默对坐在桌前。
旁边床上放着的，是已经被洗干净了的一只小丫头，此刻她正挺着小肚皮摊在床上，快乐的眯着眼睛。
“呵呵呵，儿子，你看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了，别这么阴沉沉的盯着我不说话。看着跟那老东西一样坏，为娘有点怕的慌。”
终究是当娘的先服软，祝元娘干巴巴的笑了好几声，又抬手指了指床上。
“你看看这小妞妞长的多好看，瘦小是瘦小了些，但是架不住人家底子长的好呀，以后养起来了指定好看的不行！”
“你还想养她？”
“我没有！”
很有求生欲的老母亲，立刻矢口否认。
“我就是随口这么打个比方，咱现在穷困潦倒的我心里能不清楚吗？肯定不养。
这不就是日行一善么，想着先把她捡回家来。回头咱出去好好打听打听，看看是谁家丢孩子了…”
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其实母子俩觉得村里人说的是对的，前些时候日子过得艰难。隔壁县里头吃孩子的事情都发生了，更别说是他们这儿扔个小丫头片子。
男娃子肯定是舍不得扔的，女娃子又不值钱，扔到山里头自生自灭去，也省的他们亲手造下杀孽。
有很多人都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过的。在乡下在灾年或者说在这个不公平的世道里，女子的性命从来也不金贵。
就像她一样。
宋易行看着母亲沉寂苦涩的眼睛，心里漫过一声叹息。
他的母亲过得苦，他心疼。
小时候就发过誓的，长大以后一定要有出息，要给他娘争口气，不让她再过那种人人可欺的苦日子。
“娘，多养个孩子对于咱们来说，会平添很多的麻烦。”
“我知道，不养。”
祝元娘扭头，看了看床上那小小的孩子，她的眼神变得很柔软。
“易哥儿，你也能猜的到吧？
这小丫头应该是被她家里人给扔了的，就像我当初那样。
咱们给她找个好人家，好不好？”
“嗯。”
宋易行点点头。
“娘，对不起。”
“说的这是什么话？本来就是我不该给你添麻烦扯后腿的，我知道你过的不容易。”
祝元娘看着儿子，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却是最让她骄傲的存在。
“你安心的走你的路，为娘帮不上你什么，也尽量不给你添乱。”
曾经那么骄傲不讲理的性子，已经被岁月给打磨成了现在这样任凭搓圆捏扁的模样。让认识她的人唏嘘，让真爱她的人心痛。
宋易行攥了攥拳头。
“现在这年头，平民百姓们的日子不好过，哪家也不会想突然多添那么张吃饭的嘴。
要不然今天那么多村里人都看着那只兔子眼热，却没有一个人说要把这小丫头接回家里？
所以一时半会儿，估摸着好人家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娘，你就暂时多费几天心，先照顾照顾这孩子。等以后我托夫子寻摸到了好人家，再把她送出去即可。”
“好！”
刚刚还在装可怜的祝元娘，一听儿子松了口，她立刻精神抖擞的抬起了脑袋，满脸都是高兴的笑。
“………！”
宋易行语塞的瞪了她一眼。
祝元娘哈哈大笑。
“你瞪我也没用，刚才可是你自己亲口答应了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总不能前头刚说完，后头就出尔反尔吧？”
大概是怕把她这性子老成的亲儿子给气出个好歹，老母亲终于良心发现的安慰了几句。
“别生气了易哥儿，你看人家小丫头还是自己带着吃食来的呢。兔子再瘦也是肉啊，咱知足吧。”
“哼，别拿好听话来诓我了。就依这小丫头刚才吃饭的那架势，一只兔子都不一定够她吃两顿的。”
说起这个事儿，祝元娘也跟儿子一样觉得稀奇。走到小丫头身边，摸了摸她那圆滚滚的肚子。
“你说这么丁点大个孩子，她把那大半只兔子塞哪儿去了呢，不会撑出个好歹吧？你刚才怎么也不拦着点？”
“你怎么不拦？”
宋易行抱怨的瞅着亲娘。
“这小丫头吃起东西来跟饿虎下山似的，我都害怕她咬我。”
“去，瞎说什么呢？”
察觉到手底下这小丫头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好奇的看着自己母子二人，祝元娘就伸手把人给抱进了怀里来。
“小妞妞，吃饱喝足了是吧？现在你能不能告诉婶婶，你叫什么名字呀？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跑到后山去了？”
叽里咕噜一长串的话，还是一句没听懂。虎妞妞不大习惯的用两只变小的爪爪抱住对方，开始像以前那样咕咕噜噜吼吼嗷嗷的和她妈交流。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没发现不对劲，那么现在宋易行如果还发现不了的话，只能说他白担了个聪慧的名头。
这小少年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赶紧上前把这来历不明的小丫头，从亲娘怀里抱出来放回床上，然后挡在母亲前面，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看着对方在床上四肢着地，呲牙咧嘴的朝自己咕咕噜噜的小声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