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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刚过,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侧门。车轮裹着厚布,碾过青石板路只发出轻微的声响。假贵妃坐在车内,借着车帘缝隙透进的月光,再次确认素笺上的标记。身旁的贴身侍卫压低声音:“娘娘,荣尚书的人刚换过岗,此刻西厢房外只有两个守卫,好对付。”

假贵妃颔首,指尖捏紧了那枚硝石碎瓷片。荣尚书以为用一个老宫女就能蒙混过关,却不知她早已顺着那五十两银子的线索,摸到了他私贩私盐的窝点。皇上虽让她别沾浑水,但荣尚书都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哪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马车在窑厂外半里地停下,一行人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窑厂的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和煤炭的气味,远处的窑火忽明忽暗,映得墙壁上的影子张牙舞爪。假贵妃示意侍卫解决掉西厢房外的守卫,自己则绕到后窗,用匕首轻轻撬开木栓。

窗内果然堆着小山似的麻袋,拆开一角,白花花的盐粒漏出来,在月光下闪着晶亮的光。假贵妃眼中寒光一闪,正要让侍卫搬几袋作为证据,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荣尚书的声音:“……那老东西招了没有?别让她活着见到天亮,省得夜长梦多。”

另一个声音应道:“放心吧大人,已经处理干净了。只是那假贵妃突然出宫,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哼,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本事?”荣尚书的声音带着不屑,“等明日一早,就说她深夜私会外男,按宫规处置,看皇上还护不护着她!”

假贵妃心头一凛,原来荣尚书还有后招。她迅速示意侍卫藏好,自己则躲在麻袋后面。荣尚书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盏油灯,照亮了他阴鸷的脸。他走到麻袋旁,踢了踢袋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这批货再过几日就能运走,到时候有了银子,哼,这宫里的位置,也该换换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打斗声,荣尚书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大人,不好了!宫里的禁军来了!”门外的人慌张大喊。

荣尚书这才意识到中计,转身想跑,却被从麻袋后走出的假贵妃拦住。“荣尚书,别来无恙啊。”假贵妃举起手中的碎瓷片,月光下,硝石粉末清晰可见,“你以为用个老宫女就能遮住这些私盐?还是觉得,构陷本宫就能高枕无忧?”

荣尚书见状,知道大势已去,瘫软在地。禁军冲了进来,将荣尚书及其党羽一网打尽。假贵妃站在私盐堆前,看着被押走的荣尚书,终于松了口气。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些白花花的盐粒上,像落了一地的碎光。

回到宫中时,朱见深已在殿内等候。假贵妃将证据呈上,禀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朱见深看着那些私盐,又看了看眼前目光清亮的假贵妃,赞许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朕没看错人。”

假贵妃屈膝行礼,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赢了。阳光透过殿门洒进来,落在她的衣摆上,温暖而明亮,仿佛预示着往后的坦途。

大理寺的刑房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血腥气。荣尚书被粗麻绳死死捆在刑柱上,往日的体面荡然无存,衣衫被血浸透,一道道鞭痕交错纵横,脸上沾着污泥与血渍,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着怨毒的火光。

假贵妃一身素色宫装,在侍卫的护送下走进来,鞋尖避开地上的水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荣尚书闻声猛地抬头,看到她的瞬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挣扎着想要扑过来,却被麻绳勒得更深,血珠顺着伤口往外渗。

“你这个假贵妃!”他的声音嘶哑破碎,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伤口,“你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我知道你的底细!你根本不是……”

话未说完,假贵妃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像冬日湖面碎裂的薄冰。“哦?是吗?”她的声音轻缓,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般上前——正是之前在窑厂表现利落的那个太监。他手里捧着个黑陶药罐,动作麻利地撬开荣尚书的嘴,将罐中深褐色的药汁灌了下去。荣尚书拼命挣扎,药液顺着嘴角流淌,溅在胸前的血衣上,很快便没了动静。

不过片刻,他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模糊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神里的愤怒与不甘几乎要溢出来,死死瞪着假贵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假贵妃看着他徒劳的模样,转头看向那太监,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太监,倒是挺会做事。”她招了招手,“你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太监躬身行礼,动作利落恭敬:“回娘娘,小人汪直。”

“汪直……”假贵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好,那你以后就跟着本宫吧。”

汪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立刻跪地叩首,声音铿锵有力:“谢贵妃赏识!奴婢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假贵妃没再多看刑柱上的荣尚书,他那愤怒又绝望的眼神,在她看来不过是困兽最后的挣扎。她转身走出刑房,潮湿的血腥气被廊外的风吹散,阳光落在她的发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身后,荣尚书的呜咽声越来越低,最终淹没在刑房的阴影里。这场博弈,从他选择用阴私手段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败局。而假贵妃知道,这只是开始,宫廷之中,唯有握好手中的棋子,才能步步为营,走到最后。

砖窑的烟囱还在往外渗着青烟,混着雨后的潮气,在砖缝里凝出细小的水珠。假贵妃用帕子擦着刚从窑底翻出的铁盒,指尖蹭着盒上的锈迹:“这窑厂改西厂据点,倒比原来烧砖时热闹多了。皇上有东厂为他办事,本宫有西厂,看来也不错。”

汪直正蹲在第二孔窑前,用撬棍撬动一块松动的地砖,砖下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昨儿个抓的那个密探,招了荣尚书藏在这儿的账册,说是用桐油浸过,埋在窑床底下。”他头也没抬,撬棍猛地发力,地砖“哐当”翻起,溅起的泥点落在他袖口,“你守着外面,我下去看看。”

假贵妃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苗舔着窑壁上刚刷的黑漆,映出“西厂”两个新刻的字——是昨天汪直用匕首划的,笔画锋利得像要割破砖面。“刚改的据点就遇着硬仗,倒省了咱们给它开荤。”她摸出腰间的短铳,枪管在火光里泛着冷光,“荣尚书的人要是敢来抢,正好试试新铸的弹丸。”

汪直已经钻进洞口,声音从地下传来,闷闷的:“放心,窑道里我布了绊索,他们进来一个绊一个。”话音刚落,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假贵妃瞬间按住短铳,往火堆里扔了把干草——烟一下子浓起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是自己人吗?”她低喝一声,铳口对准窑门。

“是我!”门外的人举着个灯笼,照出脸上的刀疤——是西厂的老缇骑,“荣尚书的儿子带了人往这边来了,说要赎他爹的账册!”

假贵妃冷笑一声,往火堆里又添了把硝石,浓烟顺着烟囱往外涌,在窑厂上空聚成一团黑云。“告诉汪直,让他把账册藏好。今儿个就在这窑厂里,让他们知道,西厂的地,不是谁都能撒野的!”

她抬手扯开窑壁上的黑布,露出后面架着的弩箭——是刚从兵器房调来的,箭头淬了麻药,正对着窑厂的入口。砖窑的潮气混着硝烟味漫上来,假贵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然觉得这刚改的据点,比烧砖时的烟火气,更对胃口。

毕竟,烧砖是等泥成器,而西厂在这儿要做的,是让那些藏在泥里的龌龊,见了火就无所遁形。

砖窑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马蹄踏碎积水的响动。假贵妃往弩箭的机括上抹了点猪油——这是汪直教的,能让触发更顺滑。她听见身后的洞口传来窸窣声,汪直从地下钻了出来,手里捧着个油布包,脸上沾着黑泥,链枷在腰间晃荡,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账册拿到了?”假贵妃压低声音,弩箭的准星已经对上了窑门。

“桐油浸得够透,字都没晕。”汪直把油布包往砖缝里塞,动作快得像只钻洞的獾,“荣家小子带了七八个人,马就拴在窑厂外的老槐树下。”

话音刚落,窑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灯笼光晃了进来,照见荣家小子那张涨红的脸。他身后的人举着刀,刀刃上还挂着水珠。“把我爹的账册交出来!”小子的声音发飘,却故意扬得很高,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假贵妃没说话,只对着汪直偏了偏头。汪直摸出腰间的短刀,往火堆里扔了块硫磺,火苗“腾”地窜起蓝焰,映得墙上“西厂”二字像在滴血。

“账册?”假贵妃忽然笑了,弩箭的弓弦慢慢绷紧,“荣尚书当年在这窑厂烧砖时,就该想到有今天。那些用盐引换的黑钱,烧进砖里,也烧不掉字据。”

荣家小子被蓝焰晃了眼,往后缩了缩:“我不知道什么盐引!我只要账册!”他身后的人往前挪了挪,刀光在灯笼下闪得刺眼。

汪直忽然吹了声口哨,砖窑顶上“哗啦”落下一片碎砖——是他早布好的机关。荣家的人忙着躲砖,假贵妃扣动了扳机。弩箭带着风声射出去,擦着荣家小子的耳边钉在门框上,箭尾还在嗡嗡发抖。

“西厂办事,也敢拦?”汪直的链枷甩了出去,铁链缠住一个打手的刀,猛地一拽,那刀“哐当”落地。他扑上去时带起的风,吹得火堆火星四溅,落在荣家小子的衣襟上,烫得他直跳脚。

假贵妃拔出短铳,枪管抵住另一个打手的喉咙。“告诉荣尚书,账册我们收着了。他当年在这窑厂埋的,不只是钱,还有三条人命——西厂会一笔一笔,替他们问清楚。”

荣家小子看着同伙被汪直摁在砖堆里,脸白得像刚出窑的坯子。“我爹说……说你们不敢动他……”

“不敢?”假贵妃用靴尖踢了踢地上的碎砖,砖缝里露出点暗红色的东西——是上次起获的血衣残片,“这窑厂的砖,烧了多少冤魂?西厂就是来拆窑的。”

汪直把荣家小子捆在砖柱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剩下的人,送诏狱。”他转头看向假贵妃,链枷上的血珠滴在砖地上,晕开小朵的红,“刚在窑底摸着块新砖,刻了你的名字。”

假贵妃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光映着她眼底的亮:“等拆完这窑,把名字刻在新砖上,砌进墙里。”

砖窑的烟囱又开始冒起烟,这次不是烧砖的烟火,是西厂缇骑点燃的信号。假贵妃看着墙上跳动的“西厂”二字,忽然觉得这窑厂的潮气里,终于有了点能让人挺直腰杆的味道——毕竟,烧砖是把泥烧成死物,而西厂在这儿做的,是让那些藏在死物里的活罪,见了光还是无所遁形。

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得假贵妃眼底的笑意都暖了几分。汪直垂手立在一旁,看着眼前被捆成粽子似的荣家小子,嘴角噙着冷笑。

“主子,这荣家上下都清干净了。”汪直递上一本账册,“这是从荣府搜出来的,记录着他们这些年贪墨的银两,还有……勾结外官的证据。”

假贵妃接过账册,随意翻了两页,便扔在桌上。“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看向汪直,“如今西厂由你掌管,可得好好干。”

汪直单膝跪地,沉声应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假贵妃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刚接管西厂,正是立威的时候。这些荣家余孽,就交给你处置了。”

“属下明白!”汪直领命,转身便去安排。

假贵妃看着汪直的背影,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西厂,终于有了点样子了。而她,也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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