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峰置业轰然倒塌的尘埃,在财经版块和社会新闻版块弥漫了数周,最终随着主要责任人被立案侦查、公司进入破产程序而渐渐落定。
沈屿的“沉冤得雪”,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而过,留下满地狼藉的道歉和迟来的赞誉,然后也迅速被互联网的记忆金鱼吞没。
沈屿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感激这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过多打扰他在翠屏湖的清净。
他依旧过着那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只是偶尔在村里小卖部买泡面时,会被老板娘用带着同情和敬佩的眼神多看两眼,或者被个别闻讯而来的本地自媒体在远处偷拍几张“隐士诗人”的模糊侧影,但总归比之前动辄长枪短炮的阵仗要好得多。
苏晚晴那边,似乎也默契地没有因为这场“胜利”而试图加强联系。合约关系进入后半程,双方更像是在履行一种程序化的义务。
每月一号,五千块准时到账;偶尔,助理会发来需要配合的“线上互动”指令,沈屿照做;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沈屿乐得如此,他甚至开始盘算,等半年合约期满,这笔“横财”能让他在这翠屏湖边舒舒服服地躺上多久。
然而,娱乐圈的风,从来不会只在一个方向吹。
在沈屿享受着他的钓鱼、游戏和锻炼的这后续三个月里,苏晚晴的事业轨迹,却悄然划出了一条向下的弧线。
她接连上映了一部大制作电影和一部S级投资的电视剧。
电影是科幻题材,号称投资数亿,特效炫目,但剧情苍白,逻辑混乱。
苏晚晴在片中饰演一个战斗力爆表但表情单一的女战神,被观众吐槽为“漂亮的花瓶”、“只会瞪眼耍帅”。
影片口碑票房双双扑街,成了年度烂片候选之一。
电视剧则是时下流行的仙侠虐恋,苏晚晴饰演的女主角,人设是前期傻白甜后期黑化复仇。
然而,或许是剧本本身的问题,或许是导演调教不力,也或许是苏晚晴自身状态影响,她的表演被批评为“模式化”、“演技倒退”、“无法共情”。
尤其是黑化后的戏份,被网友做成表情包,嘲讽其“复仇靠吼,黑化靠烟熏妆”。
这两部作品的失利,对正处于转型关键期、渴望用作品巩固地位的苏晚晴来说,打击是沉重的。
之前因为恋情风波积累的同情和好感,迅速被“演技质疑”所取代。网络上的声音开始变得刺耳:
“苏晚晴是不是飘了?接戏都不看剧本的吗?”
“感觉她最近状态好差,是不是被感情影响了?”
“以前觉得她演技还行,现在怎么越来越退步了?”
“除了那张脸,她还有什么?”
“票房毒药+收视率黑洞,以后还有大制作敢用她吗?”
就连一些原本看好她的业内人士,也发出了委婉的批评,认为她选片眼光不佳,过于追求商业曝光而忽略了艺术沉淀。
赵玫团队虽然极力公关,试图将锅甩给剧本、导演、后期,但收效甚微。
苏晚晴的人气和口碑,肉眼可见地受到了很大影响,商业代言也隐约出现了松动迹象。
这些消息,沈屿是从他那台二手游戏主机的娱乐新闻推送里断断续续看到的。他通常是一边等待游戏匹配,一边随意扫两眼。
看到苏晚晴新片恶评如潮的报道时,他正操控着“水库钓鱼佬”蹲在草丛里阴人;看到苏晚晴演技被质疑的热搜时,他刚因为走位失误被对手一枪爆头。
他的反应很平淡,甚至不如游戏里被人抢了个人头来得情绪波动大。
“哦,扑街了啊。”他可能会这么嘟囔一句,然后就把页面划掉,继续投入到下一局游戏中。
他并不感到意外。那个光怪陆离的圈子,起起落落本是常态。苏晚晴之前顺风顺水,如今遇到挫折,也没什么稀奇。
他甚至觉得,经历点失败和质疑,对她而言未必是坏事,至少能让她从那种被资本和粉丝捧在高处的虚幻中清醒一点。
当然,这种想法他也只是想想,绝不会说出口,更不会去联系苏晚晴表达什么“关心”。
他们的合约里不包括情感慰藉这一项。他只是一个拿钱演戏的“合伙人”,没必要也没兴趣去掺和对方的职业危机。
倒是他的钓友之一——老张,某次打电话聊鱼情时突然提了一嘴:“哎,沈老师,你那个明星女朋友最近好像不太顺啊?我看网上骂得挺凶。”
那会儿,沈屿正专心致志地瞄着准星,随口回道:“哦,是吗?不太清楚。”
老张嘿嘿一笑:“装,你就装吧!不过说真的,你们这恋爱谈得可真够省心的,各过各的,谁也不管谁。”
沈屿一枪打歪,被对方反杀,没好气地说:“我正在打游戏,不和你聊了。”
他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虚拟战场上。外面的风风雨雨,苏晚晴的起起落落,对他而言,都像是另一个次元的故事。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下一片湖水,一根鱼竿,一方屏幕,和一身只想舒坦度日的懒骨。
偶尔,在湖边慢跑时,看着夕阳将湖面染成金红色,他会想起苏晚晴。
想起她落水时苍白的脸,想起她在片场强撑的笑容,想起她发来那句“我选择相信”时的决绝。但也只是想起而已,像湖面掠过的一阵风,吹过也就散了。
他依旧会按时完成助理发来的“互动”任务,点赞,或者发一句无关痛痒的诗词。这成了他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程序化的习惯。
半年合约期,眼看就要到了。
沈屿看着手机银行里逐渐增长的余额,和翠屏湖这边低廉的生活成本,心里已经开始规划合约结束后的“终极躺平”蓝图:或许可以换个更暖和的地方?或者买个更好的鱼竿?游戏设备也该升级了……
至于苏晚晴和她那波谲云诡的娱乐圈,他衷心希望,合约到期后,能真正的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当然,他也知道,这多半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奢望。
只要他还顶着“苏晚晴前男友”和“《石灰吟》作者”这两个头衔,真正的平静,恐怕就永远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追求。
但至少现在,风还在吹,鱼还在游,游戏里的枪声也依旧激烈。
他拎起鱼竿,走向湖边。今天的天气,很适合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