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的冬日,因那场突如其来的“身世风波”,在沈屿心中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阴霾。
虽然他已下定决心将李婉怡和李秀峰视作陌路,但那种被强行揭开伤疤、被迫面对不堪往事的憋闷感,以及潜藏在心底、为那个幼年原主感到的悲哀,依然如影随形,让他的“躺平”生活,少了些许真正的宁静。他需要换个环境,透透气。
就在这时,暴躁老哥王浩的电话,像一道划破阴云的闪电,打了进来。
“喂!沈老弟!干嘛呢?躺尸呢?”王浩的大嗓门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他眉飞色舞的样子,“重磅消息!《绝地枪神》职业联赛总决赛!下周末!馥海市!巅峰对决!火星撞地球!哥们儿搞到票了!前排VIp!怎么样?一起去嗨皮一下?现场感受一下什么叫激情!保证比你钓鱼刺激!”
若是往常,沈屿大概率会以“天气冷”、“没兴趣”之类的理由婉拒。他对电竞比赛的热情远不如王浩,更偏爱独处的清净。
但此刻,听着王浩咋咋呼呼的声音,想到能暂时离开宁安这个是非之地,远离可能再次“偶遇”的李婉怡,他心中一动。
正当他沉吟时,手机又收到一条新信息。是琉璃发来的,语气带着兴奋:“沈大哥!官方刚联系我!想邀请你作为总决赛的特邀嘉宾出席!估计是看上你上次解说带来的‘玄学流量’了!反向毒奶,效果拔群啊!哈哈哈!你去不去?去的话我们请你吃饭啊!”
联赛官方的正式邀请?沈屿有些意外。看来上次他被迫上台、结果精准“毒奶”掉热门战队的表现,确实给官方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次是想再蹭一波话题热度。虽然他对这种商业活动兴趣寥寥,但琉璃的邀请和王浩的怂恿叠在一起,加上他自己也想出去散心,几个因素综合,让他改变了主意。
“好。”沈屿回复了琉璃,然后对电话那头的王浩说:“把航班信息发我,我自己订票。馥海见。”
“爽快!就知道你够意思!等你啊!”王浩欢呼一声,挂了电话。
几天后,沈屿没有乘坐飞机,而是自己开着车,独自驶上了前往馥海市的高速公路。他没有告诉陈妈妈具体原因,只说出门散心几天。将宁安的烦扰暂时抛在身后,飞驰在开阔的路上,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他感觉胸中的郁结之气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馥海市,作为国际化大都市,与宁安的宁静古朴截然不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充满了现代社会的喧嚣与活力。沈屿按照导航找到王浩预定的酒店,停好车,刚办理完入住,王浩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大堂。
“哈哈!沈老弟!可算到了!想死哥哥了!”王浩上来就是一个熊抱,用力拍着沈屿的后背,“走!放下行李,哥带你吃好的去!馥海的美食,绝了!”
放下行李,沈屿被王浩拉着,融入到了馥海繁华的夜生活中。王浩是个会享受的,带着沈屿穿街走巷,品尝地道的本帮菜,又去外滩看了璀璨的夜景。
灯红酒绿,人声鼎沸,这种极致的繁华与热闹,对习惯安静的沈屿来说,有些过于刺激,但也确实有效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暂时从宁安的阴霾中抽离出来。
第二天上午,王浩还在呼呼大睡弥补宿醉,沈屿却已早早起床。他习惯性地拿出随身携带的钓具包。即使在这种超级都市,他也想找找水边坐一坐。
根据手机地图搜索,他打车来到了穿越市区的馥江边。与宁安郊野的河流不同,馥江两岸是宏伟的跨江大桥、摩天大楼和精心修饰的滨江步道。
江水宽阔,呈深绿色,带着都市河流特有的、混合着航运和城市排水的复杂气息。步道上晨跑、散步的人很多,偶尔也能看到几个坐在栏杆边垂钓的人,多是些退休的老人,成为这道现代都市风景线中一抹独特的闲适色彩。
沈屿在远离主桥的一处相对安静的亲水平台找了个位置。脚下是冰冷的钢筋混凝土,身边是呼啸而过的车流声,背景是鳞次栉比的玻璃幕墙大厦。在这里抛竿入水,感觉确实与众不同。少了几分野趣,多了几分“大隐隐于市”的荒诞与抽离感。
鱼情自然谈不上好,偶尔有小鱼闹钩。沈屿也并不在意收获,只是享受着在陌生城市、在独特环境下垂钓的那份新鲜感,以及放空思绪的平静。
他看着江面上来往的观光游轮和货运船只,看着对岸巍峨的建筑群,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无论环境如何变迁,无论是静谧山村还是喧嚣都市,只要有一汪水,一根钓竿,他似乎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安静角落。
钓了约莫两小时,收竿返回酒店。王浩也醒了,两人一起吃了午饭,便动身前往本次行程的目的地——馥海演艺中心。
总决赛当晚举行,但他们需要提前到场进行彩排和流程对接。联赛官方派了专车来接。到达演艺中心时,现场已是人声鼎沸。
巨大的场馆外墙上悬挂着巨幅战队海报和总决赛宣传画,随处可见穿着各队应援服的狂热粉丝,黄牛在人群中穿梭,空气中弥漫着激动与期待的气息。这种大型电竞赛事的氛围,确实与沈屿平日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
在工作人员引导下,他们从特殊通道进入后台。琉璃和若若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沈屿,兴奋地跑过来。
“沈大哥!你真的来啦!”琉璃笑嘻嘻地说,“官方这次可是把你当秘密武器了!指望你再次发动‘因果律’武器呢!”
若若也抿嘴笑着:“沈大哥好,今天又要辛苦你解说了。”
沈屿无奈地笑了笑:“我尽量……不添乱。”他对自己的“游戏理解”还是有清醒认识的。
官方负责人热情地迎上来,一番寒暄后,开始沟通流程。沈屿作为特邀嘉宾,主要任务是在比赛间歇上台,与官方解说互动,点评一下比赛,或者参与一些趣味环节。说白了,就是利用他的“名人效应”和“玄学梗”来活跃气氛,制造话题。
彩排过程很简单,主要是走位和熟悉提词器。沈屿话不多,配合度却很高,让工作人员松了口气。
王浩则像个好奇宝宝,在后台东张西望,看到认识的职业选手或主播就上去搭话,兴奋得像个孩子。
彩排结束,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沈屿婉拒了王浩一起去前面观众席热身的提议,一个人走到后台相对安静的休息区,找了张沙发坐下,闭目养神。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心态,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场面。
场馆内,观众开始陆续入场,巨大的声浪隐隐传来,如同暴风雨前的海潮。沈屿静静地坐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宁安的李婉怡,浮现出冰冷的dNA报告,浮现出孤儿院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各种画面交织闪过。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杂念强行压下。既来之,则安之。此刻,他是《绝地枪神》总决赛的特邀嘉宾沈屿,而不是那个被身世困扰的沈屿。他需要专注于眼前,完成好这个“角色”。
当时钟指向晚上七点,场馆内灯光骤暗,震耳欲聋的开场音乐响起,炫目的灯光秀点亮舞台时,沈屿在王浩和工作人员陪同下,走向通往舞台的通道口。
门外,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呐喊。门内,是他短暂的静谧。
他整理了一下官方提供的、印有游戏LoGo的队服外套,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然后,他迈开脚步,坦然走入了那片为他而设的、充满未知与喧嚣的聚光灯下。
新的“舞台”,已经搭好。而他的任务,就是当好一个合格的“嘉宾”,然后,继续他未完的旅程。至于宁安的那些人与事,暂且,封存在这场馆的喧嚣之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