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处,夜玄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与威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落在林薇身上,刚刚经历系统幻觉摧残、神魂重创的她,此刻狼狈不堪,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的碎发黏在额角,唯有那双眼睛,在最初的涣散与痛苦之后,艰难地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光芒。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剖析着她每一丝细微的颤抖,每一次急促的呼吸。林薇能感觉到,他并非在关心她的伤势,而是在评估——评估她刚才那异常状态的根源,评估她此刻的真实状况。
系统的幻觉干扰虽然被他的介入意外打断,但那源自灵魂层面的撕裂痛楚和认知混乱的余波仍在肆虐。林薇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无数扭曲的碎片记忆和真实的感知搅在一起,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系统冰冷的警告和那虚假夜玄的诱惑低语。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更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助这微不足道的物理刺激,来对抗那源自精神层面的混沌与剧痛。她不能在他面前露出更多破绽,尤其是在系统刚刚展示了其可怖的“惩罚”手段之后。
两人之间,隔着短短数步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无形的深渊。空气凝滞,唯有林薇压抑不住的、带着痛楚的喘息声细微地回荡。
良久,夜玄终于动了。他并未踏入殿内,只是抬手,屈指一弹。
一道幽暗的光华,如同夜色中流淌的墨玉,轻飘飘地飞向林薇,悬停在她面前的虚空中。那是一枚鸽卵大小、通体剔透却内蕴无尽黑暗与寒意的晶体——万载玄冰魄!一种极其罕见、对滋养与稳固神魂有着奇效的天地至宝!
林薇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来问罪的?反而是来……赠药?
“固守心神,莫要再生妄念。”夜玄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随手丢出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你的命,尚有用途。”
话音未落,他已然转身,黑袍拂动间,身影已融入殿外的阴影,消失不见。那迫人的寂灭气息也随之迅速远去。
偏殿内,重新只剩下林薇一人,以及那枚悬浮在空中、散发着精纯阴寒魂力的万载玄冰魄。
巨大的反差让林薇一时无法回神。系统的残酷惩罚与夜玄突如其来的赠药,如同冰火两重天,让她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纷杂。
他这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另类的“关心”?“尚有用途”……是指她作为“薪柴”的用途吗?
纷乱的念头闪过,但林薇很快强行将其压下。无论夜玄出于何种目的,这枚万载玄冰魄对她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她此刻最重的便是神魂之伤,此物正是对症良药!
她不再犹豫,伸手将那枚冰冷的晶体握在手中。顿时,一股精纯温和却又带着极致寒意的能量,顺着掌心缓缓流入她的四肢百骸,最终汇向识海。那仿佛被撕裂、被搅碎的痛苦,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与安抚下,终于开始缓慢地平息、愈合。
系统的幻觉惩罚,旨在摧毁她的意志,扭曲她的认知。而夜玄的赠药,却是在修复她受损的神魂。
这诡异的矛盾,让林薇在疗伤的同时,内心充满了更深的警惕与思索。夜玄与系统之间,似乎并非铁板一块?他对系统的“安排”,难道也有不满?还是说,这仅仅是他为了确保“祭品”质量而进行的必要“维护”?
数个时辰过去,在万载玄冰魄的帮助下,林薇的神魂创伤稳定了下来,虽然远未痊愈,但至少不再有意识涣散之虞。肉体的伤痛也在灵气的缓慢滋养下有所缓解。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重新恢复了清明与冷静。
系统的干扰和夜玄的赠药,如同一次淬炼,非但没有击垮她,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调查下去的决心。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主动出击。
“太初阴阳契”……“源初之泪”……
这两个名字在她脑海中盘旋。石岩提供的线索虽然渺茫,但却是黑暗中仅有的方向。
她首先将注意力放回“墟核”。根据石岩的描述,“太初阴阳契”需要“对立双方皆具一丝同源之引”。她的“墟核”源于寂灭,却又包容生机,与夜玄那被枷锁束缚、同时蕴含寂灭与生机的本源,是否正存在着这种奇特的“同源之引”?
她沉下心神,不再去试图推演那复杂危险的“蚀界魔瞳”,而是开始细细感悟自身“墟核”的每一次微弱搏动,感受它与周围天地能量,尤其是与那弥漫在魔殿各处、源自夜玄的寂灭之力之间,那若有若无的、玄妙的联系。
她发现,当她的心神完全沉入“墟核”,摒弃所有杂念(包括对系统的恐惧、对夜玄的复杂情愫、对未来的焦虑),仅仅去感知那种“存在”的本质时,她似乎能更加清晰地捕捉到那一丝与夜玄力量本源隐隐契合的“引”。
这种感觉极其微弱,如同风中蛛丝,稍纵即逝。但它的存在,让林薇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在找到具体的“太初阴阳契”功法之前,她可以尝试加深对自身“墟核”这种特质的理解和掌控?这或许能为将来可能出现的修契机会,奠定一丝微不足道的基础。
同时,她也没有放弃对“源初之泪”坐标的探究。“墟核”中那道模糊的指引,指向“极高与极深矛盾交界”的“倒悬之海”。她开始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在脑海中反复勾勒、揣摩这个坐标的含义。
“极高”……是指天空?还是某种意义上的高位面?
“极深”……是指地底?深海?还是规则的底层?
“矛盾交界”……空间与时间的扭曲?生与死的边界?规则的对冲之地?
她回想着魔殿藏书阁中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山海志、风物录,试图从中找到任何可能与“倒悬之海”相关的只言片语。她甚至冒险,在夜玄偶尔“偶遇”她时,状似无意地提及一些关于天地奇景、规则异象的传说,试图观察他的反应。
夜玄对此大多漠然,不予置评。但有一次,当她提到“据说极北有虚无之渊,光线坠入亦不能返”时,他冰冷的眼眸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却让林薇心中一动。
虚无之渊?这与“倒悬之海”是否有某种关联?
调查在小心翼翼中进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系统的监控依旧严密,夜玄的注视也从未真正远离。但林薇凭借着重伤初愈需要“静养”的掩护,以及越发纯熟的情绪控制和心神隐藏技巧,艰难地在这夹缝中,推进着她的探寻。
她知道,自己正在挖掘的,可能是通往生路的钥匙,也可能是引爆一切的导火索。
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继续。
克服了系统的幻觉,承受了夜玄的审视,她如同在绝壁上生长的韧草,迎着风雨,执着地向着那渺茫的微光,伸展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