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血腥气与药草苦涩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凝滞在压抑的空气里。林薇蜷缩在冰冷的榻上,如同被风暴摧折过的芦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肺腑与神魂的剧痛。与石岩那短暂而耗尽心力的意念通讯,虽然带来了关于“源初之泪”和“钥匙反抗”的关键信息,却也像最后一块沉重的砝码,几乎将她残存的精神压垮。
根本方法在于夜玄的主动反抗……这个认知如同悬在头顶的巨石,让她感到一阵无力的窒息。让一个被世界规则枷锁禁锢、意识偏执混沌的存在,去清醒地反抗其存在的根基?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绝望者的呓语,而非可行的路径。
她强迫自己收敛纷乱的心绪,依照最基础的调息法门,试图引导那稀薄的灵气流转。然而,伤势太重,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灵气流过带来的不是滋养,而是更清晰的刺痛。神魂的震荡更是让她难以集中精神,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就在她意识昏沉,几乎要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时,袖中那枚刚刚使用过、已然灵光黯淡的保命骨片,竟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意念波动!
是石岩!他竟然在通讯中断后,又强行挤出了一缕意念!
【……林……薇……还……有一事……或许……渺茫……但……值得……一提……】
他的意念比之前更加虚弱,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带着一种油尽灯枯般的急切。
林薇强打精神,凝聚起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去接收。
【……上古……有秘法……非是治愈……亦非……对抗……乃为……平衡……】
平衡?林薇的心猛地一跳!这个词在她此刻听来,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光!
【……传闻……‘太初阴阳契’……并非……修炼功法……而是……一种……引导……调和……对立本源……的……规则契约……】
【……它无法……消除诅咒……但或许……能……在寂灭与生机……毁灭与创造……之间……构筑……短暂的……平衡支点……】
太初阴阳契!引导调和对立本源的规则契约!
林薇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猛地想起了在夜玄寂灭本源最深处,感知到的那一丝被重重枷锁掩埋的、微弱却纯粹、蕴藏着创生伟力的核心!
寂灭与生机!毁灭与创造!这不正是夜玄力量中那极致对立的两种特质吗?!
如果……如果这“太初阴阳契”真的存在,如果真的能引导这两种对立力量达到某种平衡,那是否意味着,可以减轻那规则枷锁对夜玄的束缚与侵蚀?是否能让那被掩埋的“生机核心”有机会显现,从而……唤醒他更多属于“自我”的意志,而非被“终末载体”身份所完全支配?
这并非直接的反抗,而是从内部改变力量的格局,为“钥匙”的觉醒创造可能!
【……此法……早已失传……我只在……某块……残破玉简……上……见过……名字……与……只言片语……的……描述……】石岩的意念越来越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据说……修习此契……需……对立双方……皆具……一丝……同源……之引……且……心神……需有……刹那……的……共鸣……非是……情感……而是……对……存在本质……的……某种……认同……】
同源之引?心神共鸣于存在本质?
林薇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墟核”!它源于寂灭,却又包容生机,不正是与夜玄那被掩埋的核心有着某种奇异的“同源”之感吗?之前在“寂渊”修炼时,她的“墟核”之力与夜玄的力量冲突,却也引动了他异常的反应,这是否就是某种“引”?
而心神共鸣于存在本质……这听起来玄之又玄,但联想到夜玄那身为“世界终末载体”与“规则囚徒”的复杂本质,以及她自己这“异界之魂”与“注定祭品”的命运,他们之间,难道不存在某种超越爱恨情仇的、在存在层面的奇特共鸣吗?
【……寻找……‘太初阴阳契’……或许……比……寻找‘源初之泪’……更加……渺茫……但……若成……或可……从根本上……改变……‘钥匙’的……状态……为……后续……创造……契机……】
石岩的意念到这里,终于彻底中断,再也感应不到分毫。那枚保命骨片上的最后一丝灵光也彻底湮灭,变得与普通枯骨无异。
偏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林薇躺在榻上,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太初阴阳契”!
平衡对立本源!
唤醒“钥匙”自我意志的可能!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像是一把钥匙,为她那几乎陷入死局的谋划,打开了一扇新的、虽然布满迷雾却充满无限可能的窗户!
是的,这希望渺茫,甚至比寻找“源初之泪”更加虚无缥缈。一门早已失传的、只存在于残破玉简名字和描述中的上古秘法,如何去寻?
但是……它指出的方向,却恰恰针对了问题的核心——夜玄自身的力量失衡与被规则枷锁压制的状态!
如果“源初之泪”是从外部屏蔽和洗涤规则烙印,那么“太初阴阳契”就是从内部重构力量格局,为夜玄的“觉醒”铺路!两者若是能结合……
一个更加清晰,却也更加艰难的三步计划,在她脑海中隐约浮现:
1. 寻找“源初之泪”,争取操作空间,并尝试洗涤规则枷锁。
2. 寻找“太初阴阳契”,设法引导夜玄力量平衡,唤醒其自我意识。
3. 在血月之夜,利用“蚀界魔瞳”干扰献祭,并结合前两步的成果,尝试彻底颠覆“终末协议”!
这条路,每一步都遍布荆棘,希望渺茫。但至少,她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挣扎,而是有了一个虽然遥远却明确的目标体系!
激动过后,是更深的疲惫与现实的沉重。当务之急,依旧是养好伤势。没有健康的身体,一切都是空谈。
她重新闭上眼,这一次,心神不再涣散。她回想着“太初阴阳契”那关于“平衡”、“调和”、“同源之引”、“心神共鸣”的描述,隐隐觉得,这或许与她自身“墟核”的特质,以及她与夜玄之间那复杂诡异的关系,存在着某种深层的联系。
或许……在寻找具体功法之前,她可以开始尝试理解并引导自己“墟核”中那丝与夜玄同源又异质的特性?这或许能为将来可能出现的修契机会,打下一点点基础?
这个念头让她精神微振。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忍受痛苦、引导灵气修复损伤,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去感知、去体会体内“墟核”那微弱的搏动,感受它与周围天地间那稀薄灵气、乃至与远处魔殿深处那磅礴寂灭之力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奇特的联系……
时间在剧痛与冥思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偏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不容忽视存在感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沉稳、冰冷,踏在回廊的石板上,每一步都仿佛敲击在林薇的心头。
是夜玄!
他来了!
林薇猛地从冥思中惊醒,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来这里做什么?是因为“寂渊”中的冲突前来问罪?还是……别的?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被褥,因为紧张,内腑的伤痛似乎又加剧了几分。
脚步声在殿门外停下。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然后,殿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