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的应允,如同在密不透风的囚笼上撬开了一丝缝隙,让林薇得以喘息。然而,这缝隙之外,并非自由,而是更幽深的迷宫与更凛冽的寒风。系统那暂停的倒计时如同沉睡的凶兽,随时可能苏醒,将她吞噬。
接下来的两日,林薇将自己“重伤未愈,需精心筹备药浴”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偏殿内,不是对着那卷她凭空杜撰、实则空白的“古法药浴”丹方“冥思苦想”,就是摆弄着夜玄派人送来的第一批药材。
这些药材种类繁多,品质极高,但距离她清单上那些杜撰出的、苛刻到近乎刁难的要求,还差得很远。她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个合情合理的、持续“忙碌”和“等待”的状态。
她将送来的药材分门别类,仔细“甄别”药性,时而蹙眉摇头,时而提笔在空白的玉简上写写画画,营造出一种严谨却进展缓慢的假象。每一次夜玄前来探望,看到的都是她伏案研究、脸色苍白却目光专注的模样。
“还缺多少?”这一日,夜玄处理完事务过来,目光扫过桌上那些被分拣好的药材,淡淡问道。
林薇放下手中一株散发着阴寒之气的“九幽草”,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回尊上,已到的药材,属下已初步处理完毕。但……几味至关重要的主药,如‘千年份的烈阳花蕊’、‘月圆之夜采摘的冰魄雪莲’、还有……生于时空裂隙边缘的‘虚空藤’……尚未有消息。缺少这些,药力无法达到平衡,贸然使用,恐有隐患。”她将“隐患”二字咬得稍重,既是强调药浴的“高风险”,也是隐晦地提醒他需要耐心。
夜玄闻言,紫眸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本王已知。”他并未催促,也没有质疑她所列药材的真实性,只是道:“你伤势未愈,不必过于劳神。”
他的态度看似平和,但林薇却敏锐地感觉到,那平和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像是在观察,观察她是否真的在尽心准备,还是……另有所图。
【系统监测:宿主持续进行低效准备工作,未采取任何实质性措施提升治愈进度。拖延行为已被确认。警告等级提升。】
【提示:距离通牒隐含最终期限剩余:62标准时。‘情感共鸣放大器’处于待激活状态。请宿主勿要挑战系统底线。】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跗骨之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响起,一次比一次冰冷,一次比一次带着隐晦的威胁。但它确实没有立刻启动那所谓的“强制情感共鸣”,似乎仍在权衡着什么,或者说,在它冰冷的逻辑核心深处,对“刺激目标可能引发未知反应”以及“容器(林薇)稳定性”仍存有一丝顾虑。
林薇对系统的警告充耳不闻,全部心神都用在维持表面的平静与应对夜玄偶尔投来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上。她像一根绷紧到了极致的弦,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深渊边缘,既要防备系统的獠牙,又要化解夜玄可能升起的疑窦。
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甚至影响到了她体内力量的运转。或许是精神压力过大,或许是之前引动诅咒的反噬尚未完全平复,在第二天深夜,她调息时,气息再次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虽然很快被她强行压下,但嘴角还是溢出了一缕鲜红的血丝。
她心中一惊,正要擦拭,一股熟悉的、强大的气息已然笼罩了偏殿。
夜玄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察觉到了她方才那瞬间的能量波动。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她唇边那抹刺眼的鲜红上,紫眸骤然一沉。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瞬间来到她身边,强大的神识毫不客气地扫过她的身体。
林薇心中叫苦,面上却只能强作镇定,抬手擦去血迹,低声道:“无妨,只是……方才参详药性,心有所感,尝试推演药力融合时,牵动了旧伤。”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炼丹师研究新丹方时心神损耗、甚至受伤并不罕见。
夜玄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紫眸死死盯着她,那目光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压得林薇几乎喘不过气。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萦绕着精纯的魔元,点向她的眉心,似乎要更深入地探查她的神魂状况。
林薇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绝对不能让他深入探查!她的识海里有系统,有“墟核”,有太多不能暴露的秘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几乎是本能地,微微侧头,避开了他那带着探究意味的手指,反而用一种带着些许依赖和不易察觉的、恰到好处的委屈眼神望向他,声音轻软带着一丝沙哑:“尊上……属下真的无碍。只是……只是有些累了。”
她主动示弱,将原因归咎于“劳累”,而非更深层的问题。同时,那细微的回避动作,与其说是拒绝,不如像是一种带着嗔怪的、无意识的反应。
夜玄点出的手指顿在了半空。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圈(部分是紧张,部分是真的疲惫),听着她那带着软糯尾音的话语,周身那凛冽的气息竟奇异地缓和了一丝。他收回了手指,冷哼一声:“既知劳累,便早些休息。药浴之事,不急在一时。”
他没有再强行探查,但那双锐利的紫眸依旧锁在她脸上,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林薇,”他忽然唤了她的名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本王的话。莫要再让本王看到你如今日这般。”
这话语意味深长。是在警告她保重身体?还是在警告她……不要在他面前玩弄心思?
林薇低下头,恭顺应道:“是,属下谨记尊上教诲。”
夜玄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内,林薇才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座椅上,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好险!刚才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暴露了!
【系统评估:宿主成功规避目标深度探查。行为判定:高风险下的有效应对。警告:此类极限操作无法频繁使用,目标警觉性已提升。请宿主尽快寻找实质性破局方法,而非依赖侥幸。】
系统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林薇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认可”的意味?看来,系统虽然不满她的拖延,但更不愿看到她在夜玄面前暴露,导致任务彻底失败。
这算不算是……与虎谋皮中的一点点默契?
林薇无力地笑了笑,感觉无比讽刺。
她看向窗外,魔域永恒的黄昏景色,如同她此刻的心境,看不到真正的黎明。系统的容忍是有限的,夜玄的耐心也并非无穷无尽。她借“药浴”争取来的时间,正在飞速流逝。
她必须在这根弦彻底崩断之前,找到石岩,找到那条渺茫的生路。否则,等待她的,不是被系统强制催熟献祭,就是被夜玄察觉真相后……难以想象的后果。
时间,不多了。
她轻轻摩挲着袖中那枚石岩留下的、用于单向传递信息的敛息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是时候,再冒一次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