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顾宴修躺在客栈的床榻上,呼吸渐渐平稳。
时言的魂魄轻飘飘地浮在半空,看着顾宴修安静的睡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试探性地伸出透明的手指,虚点在顾宴修眉心,一缕极细的青色灵力如丝线般渗入。
梦境如水墨般在眼前晕开。时言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竹林间,月光透过竹叶的间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竹林间正飘着细碎的萤火,顾宴修下意识伸手去接,那些光点却调皮地绕开他的指尖,在他身后聚拢成形。
“猜猜我是谁~”
一双微凉的手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带着清浅梨花香的气息拂过耳畔。
顾宴修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却在转身看清时言半透明身影的瞬间皱起眉头:“又入梦?”
“我想你了嘛。”
时言顺势扑进他怀里,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而且这次只待一小会儿,不会伤到本体的。”
顾宴修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落下来,轻轻环住时言的腰。他能感觉到怀中人是实实在在的触感,不再是白日里那个他触碰不到的人。
“以后别这样了。”顾宴修声音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时言的后腰,“对你身体不好。”
“短时间内没问题的,两个时辰以内都不会伤到根基。”
他拽着顾宴修的衣袖晃了晃,“你就让我待一会儿嘛,我保证到时间就走。”
顾宴修叹了口气。他确实问过温叙白此事,得到的回答与此刻时言所说一致。
更重要的是,他也很想他的言言。白日里那个看不到碰不到的人,几乎要把他逼疯。
“只此一次。”
顾宴修最终妥协,却将时言搂得更紧了些,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
时言得意地笑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又垮了下来:“今天池悦又往你身上靠!我都看见了。”
他气鼓鼓地戳着顾宴修的胸口,“你以后离她远点,听到没有?”
顾宴修一愣,随即失笑:“吃醋了?可我躲开了。”
“那也不行!”
时言像只炸毛的小猫,揪着顾宴修的衣领,“她明明知道你有心上人还这样,太过分了!”
顾宴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恍然大悟:“你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发颤,“你是说,即使我不能看见你,你也一直陪着我?”
时言点点头,耳尖微微泛红:“当然啊,我怎么可能离开你。”
这个回答让顾宴修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的小树妖,即使妖力耗尽变成游魂,也要守在他身边。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发烫,忍不住低头吻住了时言微张的唇。
这个吻起初温柔克制,却在时言主动回应后变得热烈起来。顾宴修的手从后腰滑到时言背上,将他压向自己。
时言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度,还有那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就在气氛逐渐升温时,时言突然退开一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顾道长~”他指尖在顾宴修喉结上画圈,“你是不是……不行啊?”
顾宴修身体一僵。
“要不然上次……”时言凑到他耳边,热气喷在敏感的耳廓上,“怎么做到一半就停了?”
顾宴修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别开脸,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一句:“我会努力学的。”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时言意料。他瞪大眼睛,看着顾宴修难得窘迫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你该不会是……”
顾宴修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没有经验。”他声音越来越低,“但我会学习。”
时言心头一软,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这个在外人面前清冷自持的顾道长,竟然会因为这种事害羞。
他正想说什么,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两个时辰快到了,他的妖力支撑不住了。
“我要走了。”时言匆忙说道,遗憾地看着自己逐渐消散的手指,“下次我教你啊。”
最后这句话飘散在空气中,时言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梦境里。
后半夜无梦,睡得倒是安稳。
“师兄,该启程了!”池悦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传来。
顾宴修摩挲着玉瓶,唇角还残留着梦中的温度。他小心地将瓶子收好,整衣推门时,正对上温叙白意味深长的目光。
“春梦了无痕啊~”温叙白摇着扇子感叹。
顾宴修一脚踹过去,却在触及对方衣角时收了力道,毕竟还要靠他照料他家小树妖。
七日的跋涉后,巍峨的城墙终于映入眼帘。
时言的魂魄飘在顾宴修身侧,仰头望着高耸的城楼,惊叹得说不出话来。
顾宴修似有所感,手指轻轻碰了碰腰间的玉瓶。瓶中的嫩枝似乎也感应到什么,新抽的叶片微微颤动。
“师兄!”池悦牵着马凑过来,“我们先去驿馆安置,还是直接去衙门?”
温叙白摇着折扇插话:“自然是先祭五脏庙。听说醉仙楼的醋溜鱼片可好吃了。”
“酸得很。”顾宴修突然接话,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时言正飘在一串糖葫芦旁边流口水,闻言立刻飘回来,气鼓鼓地瞪着温叙白:“你故意的!”
入城后,繁华的街景让时言目不暇接。绸缎庄前流光溢彩的缎子,香料铺里氤氲的异香,还有街边小贩叫卖的各式玩意儿,都让他新奇不已。魂魄不受控制地到处飘,差点跟丢了一行人。
“别乱跑。”顾宴修突然驻足,对着空气低声道。
池悦疑惑地回头:“师兄?”
“没什么。”顾宴修面不改色,手指却悄悄抚过腰间的玉瓶。
醉仙楼里人声鼎沸。二楼雅间,小二刚端上招牌的醋溜鱼片,时言就迫不及待地凑到盘子边嗅了嗅,虽然尝不到味道,但还是满足地眯起眼。
“听说了吗?”隔壁桌的议论声飘来,“城南又有人失踪了,这次是个更夫。”
“这个月第五起了吧?”另一人压低声音,“我表哥在衙门当差,说死者都被吸干了血,脖子上两个血洞……”
顾宴修和温叙白对视一眼,同时放下筷子。
“这位兄台。”温叙白挂着和煦的笑容凑过去,递上一角碎银,“方才说的命案,可否详细说说?”
那酒客见钱眼开,立刻滔滔不绝起来。原来这半月来,城南接连发生命案,死者皆是被吸干精血而亡。官府起初怀疑是野兽所为,直到前日在破庙发现一具尸体,旁边用血画着诡异的符文。
“血符?”顾宴修眉头紧锁,“什么样的符文?”
酒客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图案。温叙白脸色骤变,顾宴修也瞬间绷紧了身体——那分明是魔修召唤血煞的符咒。
“多谢。”顾宴修起身抱拳,转头对温叙白低声道,“去衙门。”
池悦匆匆扒了几口饭跟上:“师兄,真是妖物所为?”
“不止是妖。”顾宴修神色凝重,“恐怕有魔修插手。”
三人匆匆离开醉仙楼,往衙门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