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漓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家哥哥。
“哥哥,”她忽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促狭的笑意,“你是不是喜欢陛下?”
时言正饮茶,闻言险些呛到,耳尖瞬间染上一层薄红。他放下茶盏,故作镇定地瞥她一眼:“胡说什么。”
“我才没胡说!”
季时漓笑嘻嘻地戳穿他,“陛下要大婚的消息满城皆知,可皇后是谁却神神秘秘的。”
她忽然瞪大眼睛,惊呼道:“等等,该不会就是你吧?”
时言沉默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季时漓倒吸一口气,随即兴奋地抓住他的袖子:“我就知道!陛下看你的眼神,简直像要把人融化了似的!”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歪着头问,“那哥哥呢?你喜欢陛下吗?”
时言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半晌才低声道:“嗯。”
季时漓顿时笑弯了眼,正要再打趣,却听哥哥忽然反问:“你呢?可有喜欢的人?”
“我?”季时漓一怔,脸颊忽然浮起一抹红晕。
她低头摆弄着衣角,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就是上元节那晚,我放花灯时被人群挤到河边,差点跌下去。”
“然后?”
“然后有个人拉住了我。”她声音越来越轻,眼底却漾着光,“他把我拦腰抱了起来,那一瞬间,河对岸的烟花正好绽放,好美!”
时言挑眉,心生好奇:“哦?是哪家的公子?”
“我、我不知道!”季时漓羞恼地瞪他,“他就说了句‘小心’,然后就走了!”
时言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那希望下次你还能见到他,好好跟他道声谢。”
晚膳时分,沈云烬竟亲自来了。
季时漓规规矩矩地行礼,却忍不住偷瞄。陛下今日未着龙袍,只一袭月白色常服,衬得眉目如画,比画像上还要俊美三分。
饭桌上,季时漓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哥哥碗里:“哥哥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
沈云烬闻言,眉头微挑,随即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箸清蒸鲈鱼,轻轻放在时言碗中:“尝尝这个。”
季时漓不甘示弱,又夹了一只大螃蟹:“哥哥最爱吃这个!”
沈云烬淡定地舀了碗莲子羹:“夜里吃蟹寒凉,喝点羹暖暖胃。”
时言看着瞬间堆成小山的碗,哭笑不得:“你们当我是猪吗?”
两人同时停筷,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笑了。
送妹妹出宫时,暮色已深。季时漓踏上车辇前,忽然转身抱住哥哥。
“哥哥要幸福啊。”她小声道,“陛下真的很在乎你。”
时言轻轻“嗯”了一声,目送马车远去,直到消失在宫道尽头。身后,一双手环住他的腰,陛下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聊得开心?”
知道他的小心思,时言靠进他怀里,给他顺毛哄:“开心啊,不过跟你在一起更开心。”
夜风拂过,廊下的宫灯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融在一处,再不分彼此。
*
次日,镇国公府里的老管家求见。
时言知晓妹妹被掳走的消息时,手中的茶盏“啪”地碎在地上。
“小姐昨夜回府途中遇袭,车夫被杀,随行护卫全部重伤。”老管家跪在地上,声音发抖,“今早门缝里塞进来这个。”
纸条上字迹潦草:「欲寻令妹,独赴西郊废窑」。
他让管家回去了,还叮嘱他此事先不要禀告父亲。
思索片刻,时言从一个小暗盒里拿出一枚银哨,这是姜云升送他的,说他想离宫时吹响此哨,会有人带他走。
时间紧迫,他不方便也不想通知沈云烬一声。
他知道这是冲他来的,淑贵妃在等他自投罗网。
时言含住银哨用力一吹,不多时,几道黑影自檐角疾掠而下,玄衣翻飞间,一人甩出绳索缠住他腰身,足尖轻点,裹挟着他消失在宫墙之外。
废窑里霉味混着血腥气。他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时,正看见妹妹被铁链锁在梁下,发髻散乱,嘴角渗着血丝,一见他便哭喊:“哥哥快走!这是陷——”
话音未落,守在一旁的疤脸汉子反手甩出鞭子,她小腿顿时绽开血痕。
“住手!”时言目眦欲裂,却被两把剑同时架住脖颈。
珠帘后传来清脆的鼓掌声,淑贵妃摇着团扇缓步而出,艳丽的牡丹裙摆扫过满地煤灰。
“世子来得真快。”她红唇勾起,“本宫就开门见山了。令尊旧部掌控京畿三营,本宫要他们五日后开宫门。”
扇尖突然抵住时言心口,她顿了顿:“而你,要么说服令尊站到我们这边,要么死。”
梁上铁链哗啦作响,季时漓被吊起双脚倒悬,下方赫然是烧得通红的炭盆。
“选吧。”淑贵妃轻笑,“是效忠你的陛下,还是救你这唯一的妹妹?”
时言盯着妹妹小腿淌下的血珠。那血滴在炭火上,“滋”地腾起青烟,灼得他眼底发痛。
他的胸口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理智上,他知道选择季家是对的,这本来就是他的任务不是吗?但情感上,放弃沈云烬?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把刀,正在一寸寸剜出他的心脏。
【宿主,选男主还是任务呢?嘻嘻嘻ヽ(?~?)?】小八不嫌事大,在一旁看热闹。
时言的视线快模糊了,他感到呼吸困难,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
“放了她!我选季家。”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感到心脏疼得厉害。
虽说只能选二者只能取其一,但他也不是没有另一条路走。
【渣男!】小八在那边哼唧唧,似乎在为沈云烬打抱不平。
“???”
他敢肯定他要选了男主,系统又要嚎了。
“世子果真是个聪明人。”淑贵妃抚掌大笑,忽然掐住他下巴塞入一枚腥苦药丸。
时言呛得弯腰咳嗽,听见她附耳低语:“事成后自会给你解药。放心,待我儿登基,自会保你镇国公府满门荣耀。”
他根本不信这鬼话,但只要能护住妹妹平安,护住镇国公府不被牵连,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死,自己根本不怕,只是可惜……
想到沈云烬,他忽然笑了,眼底翻涌的悲戚像涨潮的海,漫过泛红的眼眶。
“记住,若敢向陛下透露半字,”淑贵妃甩袖转身,冷冷道:“镇国公府也就不必存在了。”
*
亲自送季时漓回府后,他就马不停蹄地往宫里赶。
待时言踏进宫门时,冷汗已浸透里衣。
五脏六腑仿佛被无数细针穿刺,又似有火炭在血脉中灼烧。他扶着朱漆廊柱喘息,指尖在雕花上紧紧掐着,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殿内烛火通明,他刚松半口气,却见一人踏出内室门槛。
“去哪了?”沈云烬立在灯影里,眉间蹙着山雨欲来的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