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寝殿时,时言悠悠转醒。他轻手轻脚地从床榻上起身,生怕惊扰了身旁还在熟睡的沈云烬。
小心翼翼地掖好被角,他俯身在沈云烬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这才披上外衣走出内室。
“阿福,昨日交代的食材可都备好了?”时言一边束发一边询问早已候在外间的贴身小厮。
“都按您吩咐的准备妥当了。上好的糯米泡了一夜,红枣、豆沙、蜜饯也都备齐,还有您特意要的咸蛋黄和五花肉。”阿福恭敬地回答,“厨娘们已经把粽叶煮软刷净,就等您和殿下动手了。”
时言满意地点点头:“甚好。今日是端午,我想亲自为他包些粽子。他总说宫里的粽子太过精致,少了些家常的味道。”
穿过回廊来到小厨房,时言卷起袖子,亲自检查每一样材料。
“公子对殿下真是上心。”
厨娘张嫂笑着递上干净的布巾,“老奴在宫中二十余年,还没见过哪位皇子像咱们九殿下这般,能得这样一位知冷知热的身边人。”
时言耳根微红,低头整理粽叶掩饰羞涩:“张嫂说笑了。不过是恰逢佳节。”
正当时言开始调制豆沙馅时,沈云烬慵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起得这样早,可是存心要让我心疼?”
他回头,只见沈云烬倚门而立,一身月白色家常便服,发丝还带着刚起床的松散。
“不是说好今日一起包粽子么?我不过先来准备。”时言递过一杯温热的菊花茶,“你昨夜批阅奏折到三更,该多睡会儿的。”
沈云烬接过茶盏,顺势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近:“没有你在身边,我如何睡得安稳?”说罢,在时言唇上偷了个香。
时言慌忙推开他,瞥了眼周围低头忍笑的仆役:“沈云烬!这青天白日的……”
“好好好,我的予安脸皮薄,我不闹了。”
他笑着举手投降,却趁时言不注意,又飞快在他脸颊捏了一把,“我有些公务要处理,午膳前回来陪你包粽子可好?”
时言狐疑地看着他:“端午佳节,哪来的公务?”
“父皇临时交代的差事。”沈云烬神色自若地整了整衣襟,“我去去就回。”
目送他离开,时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摇摇头,他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活计,将泡好的糯米分成两份,一份准备做甜粽,一份则拌入酱油、五香粉,用来包咸粽。
此时的沈云烬正策马穿过京城最繁华的街市。
端午节的集市格外热闹,到处是卖艾草、香囊的小贩,空气中弥漫着粽叶和雄黄酒的香气。
“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随行的侍卫小声询问。
“去锦绣坊。”他压低声音,“听说他们新到了一批江南的绣品。”
锦绣坊是京城最有名的绸缎庄,尤其以精致的刺绣闻名。
沈云烬径直走向二楼雅间,掌柜的见是太子亲临,连忙亲自接待。
“殿下上次吩咐的香囊已经做好了。”掌柜捧出两个锦盒,“完全按您的要求,用最好的苏绣,一个绣了鸳鸯,一个绣了比翼鸟。”
沈云烬打开锦盒,只见一对香囊静静地躺在丝绸衬里上。
一个素绢绣双鸟交颈,银线勾羽,喙衔藕荷流苏。另一个则是青缎绣鸳蓝鸯粉,足缠银线涟漪,绛边如岸。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凑近还能闻到淡淡的草药清香。
“很好。”他满意地点头,又指向柜台里一支白玉簪,“那个也包起来。”
玉簪通体洁白,只在顶端雕了一朵半开的莲花,花蕊处嵌着一点金丝,简约中透着华贵。
他想象着时言束发时戴上它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回府的路上,他又绕道买了些时言爱吃的蜜饯果脯,这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沈云烬!说好的‘去去就回’呢?”
时言双手叉腰站在厨房门口,佯装生气地看着姗姗来迟的某人,“这都巳时三刻了,糯米都快晾干了!”
沈云烬将手中的包裹悄悄塞给随从,赔着笑脸凑上前:“路上耽搁了。我的好予安别生气,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从袖中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油纸包,“陈记的桂花糖蒸酥酪,刚出锅的。”
时言眼睛一亮,又强自压下嘴角:“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唔……”
话未说完,就被沈云烬塞了一勺酥酪到嘴里。甜而不腻的桂花香在口腔中扩散,他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快洗手包粽子吧。”他推着沈云烬去净手,“再耽搁下去,午膳都赶不上了。”
两人并肩站在案板前,时言熟练地拿起两片粽叶叠成漏斗状,舀入一勺糯米,放入两颗红枣,再盖上一层糯米,最后灵巧地包裹捆扎,一个棱角分明的粽子就完成了。
沈云烬看得有趣,也学着他的样子动手,却怎么也包不出那样漂亮的形状。粽叶在他手里总是不听使唤,要么漏米,要么松散。
“这样不对。”
时言站到他身后,双手覆在他的手上,引导他如何折叠粽叶,“食指要压在这里,对,然后这样翻过来……”
沈云烬却无心学习,只觉得他的呼吸拂在耳畔,带着淡淡的茶香,让他心猿意马。
他忽然转身,将沾满糯米的手在时言鼻尖一点:“我的言言真厉害,连包粽子都这么好看。”
时言惊呼一声,不甘示弱地抹了一把糯米在他脸上。
两人笑闹间,案板上已经摆满了形状各异的粽子,有时言包的精致小巧的甜粽,也有沈云烬包的“独具特色”的咸粽。
“等等,你为什么把咸粽和甜粽分开放?”沈云烬突然发现他将两种粽子分别摆在竹屉的两端。
时言理所当然地回答:“甜粽自然该和甜粽放在一起,难不成要混着煮?那成什么样子了。”
“为何不能混着煮?”
“那怎么行!”时言瞪大眼睛,“甜粽沾了咸味,还怎么吃?我们北方从来都是分开煮的。”
沈云烬忍俊不禁:“粽子还有南北之分?”
“当然有!”
时言一本正经地解释,“北方粽子以甜为主,多用红枣、豆沙;南方则偏爱咸粽,里面加肉、蛋黄。我特意准备了两种馅料,就是想着……”
话未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沈云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温柔地接道:“就是想着我是南方人,可能吃不惯北方的甜粽,对吗?”
时言低下头,低头整理粽叶没有回答。沈云烬心中一片柔软,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我的予安这般体贴,叫我如何不爱?”
“少来。谁、谁体贴了!”时言慌乱地拍开他的手,“不过是……不过是食材富余罢了。”
沈云烬大笑,将人搂入怀中:“好好好,是食材富余。那今日我们就各吃各的,你吃你的甜粽,我吃我的咸粽,如何?”
时言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小声嘟囔:“其实也可以尝一个咸的。”
“什么?我没听清。”沈云烬故意逗他。
时言抬头瞪他:“我说我可以勉为其难尝一个你的咸粽!但你得吃一个我的甜粽!”
“成交。”他飞快地在时言唇上啄了一下,“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东西给你。”
他示意随从将早上的包裹取来,先拿出那支白玉簪:“端午戴艾,可避五毒。但我觉着这玉簪更配你。”
时言接过玉簪,指尖轻轻抚过那朵莲花,眼中满是惊喜:“这雕工是苏州陆大师的手笔?”
“言言好眼力。”沈云烬微笑,又取出那两个香囊,“这个绣鸳鸯的给你,比翼鸟的留给我。里面装了朱砂、雄黄、香药,正是端午佩戴的。”
时言捧着香囊,眼眶微热。鸳鸯象征恩爱不离,比翼鸟寓意夫妻恩爱,这些含蓄的告白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他心动。
“我也准备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素色荷包,上面用银线绣着流云纹,“里面装了艾草和菖蒲,可以驱邪避秽。”
沈云烬珍而重之地接过,当即系在腰间:“从今往后,年年端午,我们都一起过,可好?”
时言将脸埋在他肩头,轻轻点了点头。厨房里粽叶的清香与草药的芬芳交织在一起,灶上的水已经烧开,咕嘟咕嘟地冒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