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恐惧过后,往往伴随着寻找宣泄口的迁怒。
柳侧妃死死攥着手中的丝帕,那上好的苏绣几乎要被她的指甲撕裂。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还挂着泪珠的美眸里,此刻却燃起了怨毒的火焰,猛地射向虚空,仿佛蓝婳君就站在眼前。
“都是她…都是那个蓝婳君的错!”柳侧妃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哭腔和毫不掩饰的恨意,“若不是她不知廉耻,勾得王爷失了5分寸,王爷怎会去招惹那镇北王府?又怎会遭此大难?!”
夏侧妃闻言,也从那冰冷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她眼神闪烁,迅速认同了这个说法。
“姐姐说的是!”夏侧妃附和道,声音依旧发颤,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自打王爷见了那蓝婳君,就跟丢了魂似的!若不是她,王爷怎会如此不管不顾,惹上这等杀身之祸?她如今自己倒清净了,却让我们……”
她没敢说出“陪葬”二字,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就是个祸水!扫把星!”柳侧妃恶毒地咒骂着,“还没进府就惹出这等塌天大祸,克得王爷生死未卜!她若真进了门,这王府还有宁日吗?我们还有活路吗?!”
“绝不能让她进门!”夏侧妃立刻接口,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带着一种自救般的狠决,“王爷若平安醒来,我们必要劝谏!若王爷真有万一…”她打了个寒颤,声音压得更低,却更狠,“我们也绝不能让她好过!”
在她们眼里,蓝婳君不仅拥有着令王爷痴狂的美貌,她背后还站着一位那样强大、那样毫无保留地爱着她、护着她的父亲。
这让她们无比羡慕!
镇北王蓝盛飞,权倾朝野,手握重兵,是连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国之柱石。可就是这样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为了女儿,可以不顾身份体统,夜闯亲王府,可以为了替女儿出气,不惜对亲王动手,甚至敢撂下那般狠厉的警告!
那是她们从未得到过,也永远不可能得到的父爱和庇护。
柳侧妃想起自己那个只会用女儿换取官职攀附的父亲,每次家书来,不是打探王府内幕,就是索要钱财好处。
夏侧妃想起自己虽是嫡女,却被家族当作巩固势力的棋子送入王府,父亲看重的从来只是她能否得宠,能否为家族带来利益,何曾真正问过她一句是否安好?
她们就像无根的浮萍,在王府这座华丽的牢笼里挣扎求生,唯一的依仗就是王爷那点稀薄且随时可能转移的宠爱。一旦失宠,甚至王爷不在,她们便什么都不是,连性命都可能无法自主。
而蓝婳君!
她拥有着她们渴望的一切。她有显赫的家世,有强大的父爱作为后盾,她甚至敢拒绝王爷!因为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有父亲会为她撑起一片天,会为她豁出一切!
这种对比带来的落差感和嫉妒,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们的心脏,让那份对蓝婳君的怨恨变得更加复杂和刻骨。
她们恨她引得王爷疯狂,恨她带来灾祸,更恨她…拥有着她们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毫无保留的父爱和底气。
这种恨意,让她们更加坚定了要将蓝婳君排斥在王府之外的决心。
她们此刻只顾着怨恨蓝婳君了,刻意避开了萧御锦的所作所为是有多么的不堪。
或许在她们的认知里,王爷看上谁,那是天大的恩赐,是对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被亲王倾慕,蓝婳君不就该感恩戴德、主动投怀送抱吗?
她凭什么不愿意?
她凭什么反抗?
她凭什么引得王爷为她冒险,甚至招来镇北王的雷霆之怒?
若不是她不肯顺从,不肯乖乖就范,王爷何须用那些“非常手段”?又何至于闹到如今这般地步,险些让整个王府陪葬?
她们选择无视萧御锦的过错,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蓝婳君身上。
仿佛只要蓝婳君当初肯点头,肯乖乖走进王府,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错的只能是蓝婳君。
必须是蓝婳君。
至于萧御锦的行为是否合乎礼法,是否伤害了他人?
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还活着,赶快让她们生下孩子,这样一来,即便萧御锦死了,她们还可以依靠自己的孩子继续活着,享受荣华富贵!
同时,蓝婳君那张惹来祸端的脸…
她们更是选择性忽视了。
她们只看到了这张脸带来了萧御锦的痴迷,却看不到这张脸背后所承载的麻烦与危险。
她们想不到,一个女子若拥有过分出众的容貌却又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和地位,在这世道会遭遇多少觊觎和恶意。
八岁的孩童,一个本该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的年纪。
而蓝婳君,却已经从那时起,便要开始承受来自外界肮脏的觊觎和骚扰。只因为,她生了一张太过惹眼的脸。
那些“毛手毛脚”,背后藏着多少难以言说的恐惧、屈辱和无力?
柳侧妃她们或许只需烦恼如何争宠固位,而蓝婳君却要从小便学着如何躲避无处不在的恶意,如何在那份过于夺目的美丽与自身安全之间艰难地寻找平衡。
她那般清冷疏离的性子,或许并非天生,而是在一次次受惊、一次次被迫竖起尖刺保护自己的过程中,磨砺出来的外壳。那不是高高在上的傲慢,而是伤痕累累后唯一的自我保护。
她对萧御锦所有的抗拒、疏离、乃至冰冷的厌恶,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
在他强闯入她闺房的那一刻,在他不顾她意愿强行亲吻她的那一刻,在他用权势步步紧逼的那一刻…
在他眼中,那是倾慕,是占有,是势在必得。
可在她眼中,他与那些从她八岁起就试图靠近、试图染指、让她感到恐惧和恶心的登徒子,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无非是身份更高,权势更大,手段更难以抗拒罢了!
他披着亲王的华贵外衣,行事却与那些她最深恶痛绝的浪荡子并无二致!同样地无视她的意愿,同样地侵犯她的边界,同样地将她视为可以随意掠夺的物件!
甚至,因为他的身份,他的行为带来的压迫感和绝望感更甚!她连像小时候那样躲回父亲身后、或者用镇北王府的名头吓退对方的可能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