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婳君离京的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每每想起萧御锦看婳儿时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他就恨不得立刻拔剑相向。
可他不能。
北境三十万大军需要稳定,朝堂局势需要平衡。
但他也清楚,萧御锦的耐心也在一点点流逝。
他对婳儿的种种示好,都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他真正想要的,始终是他手中的兵权。
距离二月二只剩七天了。七天,短短七天,他却觉得比七年还要漫长。
既然避无可避,不如将计就计。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成形——萧御锦想要蓝家臣服的姿态,他给。
不仅要给,还要给得恰到好处,让那位亲王尝到甜头,让他以为自己的手段正在见效。
而今日萧御锦拿出的那道救命方子,正好成了最好的借口。
想到这里,蓝盛飞缓缓闭上双眼。这一刻,什么镇北将军的威仪,什么沙场铁血的荣耀,统统都不重要了。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愿意为女儿付出一切的父亲。
这个秘密太沉重,他必须独自承担。婳儿才十五岁,正是藏不住心事的年纪。以她的性子,就算强装镇定,面对萧御锦时也难免会流露出惶恐。这比直接拒绝更危险,他不能让女儿冒这个险。
所以,他必须让女儿信以为真。要让她觉得,她的父亲因为那份救命之恩,终于选择了妥协,正在一步步将她推向她最厌恶的人的怀抱。
想到女儿会用失望、怨恨的眼神看他,蓝盛飞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可转念一想,这些真实的情绪,不正是骗过萧御锦最好的道具吗?
他没有选择。
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在宁王府里低三下四地生活。什么宁王妃,听着尊贵,实则不过是高级些的奴婢罢了。因为是皇子,是亲王,女儿在他面前永远要提心吊胆、委曲求全。
连说句体己话都是奢望。再不能像寻常夫妻那样,在夫君下朝时迎上去问一句今日可还顺心;不能在夜深人静时,靠在他肩头诉说心事;更不能在受了委屈时,使小性子等他来哄。
永远猜不透他的温柔里有几分真心,宠溺里带着多少算计。最简单的关心都要小心翼翼:问朝政是干政,不问是冷漠;与娘家亲近是结党,疏远是忘恩。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连落泪都要挑个不会给他添麻烦的时辰。
况且萧御锦整整大她十岁。这不只是年岁上的鸿沟,更是心境与阅历的天壤之别。他的婳儿,见过最深的恶不过是陈家后宅那点儿勾心斗角;而萧御锦见过的恶,是金銮殿上谈笑间令政敌家破人亡,是亲兄弟在权力面前你死我活的算计,是千军万马尸山血海的战场,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毫不犹豫牺牲任何人的冷酷。
待她年华正好时,他已近不惑!
想到这里,蓝盛飞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这个计划必须成功!不仅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更是为了她能作为一个有尊严的人,自由地活着。
距离二月二还有七天。这七天里,他必须忍下一切,不能出半点差错。这七天,他要亲手将女儿推向深渊。
怨他?恨他?这些他都甘之如饴。只要女儿能平安离开京城,好好活着,他宁愿永远活在她恨意的寒冬里。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若是永远不明白,也罢。
自己也就这么一个女儿。
偌大的镇北王府,雕梁画栋,功勋赫赫,可除了婳儿,竟再没有第二个能让他牵挂的人。
可他也终究护不了她一辈子。
常年的沙场征战,身上新伤叠着旧伤,连他自己都不知还能活多久。
去年北境那一箭,至今阴雨天还在隐隐作痛。军医说若再偏半寸,他就撒手人寰了。
那一箭几乎要了他的命,军医们围在榻前低声商议,字字句句透露着不详。
他高热不退,意识在生死边缘浮沉,好几次就要醒不过来了。
意识混沌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亡妻,她还是十年前的模样。
他正要上前,那身影却渐渐淡去,化作婳儿带着哭腔的呼唤:
“爹爹...爹爹别睡...”
他努力想睁开眼,却只能在一片黑暗中,听见女儿一声比一声焦急的呼喊。
将军失血过多,伤口又溃烂发脓,今晚若是熬不过...军医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像隔着重重纱幔。
不,他不能死,他咬紧牙关,在黑暗中拼命挣扎。
他若死了,婳君在这世上可真就无人可依了。
念头至此,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竟硬生生咳醒了。
水...他嘶哑出声,惊得军医打翻了药碗。
将军?副将端来一碗水,红着眼眶凑近。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水,一字一顿道:本将...要活着回京。
后来军医总说将军恢复神速,堪称奇迹。
只有他自己知道,哪有什么奇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