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 大脑一片空白。
萧御锦不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她的闺房,竟还堂而皇之地躺在她的榻上,听着她与顾晏秋的每一句私语,这个认知让蓝婳君胃里翻涌起一阵剧烈的恶心。
他何时进来的房间,在榻上躺了多久,她和顾晏秋竟毫无察觉。
她颤抖的手指抚过床榻上凹陷的痕迹,那里还残留着龙涎香与血腥气混合的恶心味道。她突然剧烈地干呕了一声。
这是报复!
赤裸裸的报复!
就因为昨日在朝堂之上驳了他的面子,他就要如此的报复她。
小姐...小翠颤抖着重新点燃烛火,暖黄的光晕在闺房里晕开,照亮了蓝婳君惨白的脸。
小翠旋即挨着蓝婳君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发颤:小姐,您怎么了?刚才出什么事了?”
蓝婳君僵坐如偶,恍若未闻,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在烛火映照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良久,蓝婳君缓缓转过头来,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映出小翠担忧的面容。
小翠......她唤道,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嘴唇轻启,却只溢出几个气音:他...来过了...
小翠瞳孔猛的骤缩:“宁王?”
小翠正欲开口安抚,鼻尖却突然嗅到一缕浓烈得近乎窒息的龙涎香气。那气味从床榻方向幽幽飘来,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熏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猛地转头看向床榻——锦被凌乱地堆叠着,枕上赫然留着一个人形的凹陷。
“他……他……”蓝婳君双拳紧紧握着,浑身剧烈颤抖着,泪水去决堤般涌出。她的哭声支离破碎,几乎喘不上气来。
小翠双手紧紧攥着蓝婳君的皓腕,那对红色的玉镯在烛光下散发着妖冶的光芒。
她深吸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小姐,有奴婢在,您别害怕。”她将蓝婳君颤抖的身子轻轻揽入怀中,下颌抵在那单薄的肩头,双臂收拢成一个温柔的港湾。
没事的,没事的...小翠轻声哄着,当她看到小姐惨白的脸色和红肿的唇瓣,看着那对死死咬在腕间的红玉镯,还有凌乱床褥上可疑的褶皱,那些话,终究没能再问出口。——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何必再让小姐亲口复述这剜心之痛?
小翠此刻悔恨交加,她本该守在小姐房外的——为了给小姐和顾公子行方便,她竟鬼使神差地躲去了隔壁耳房。
最可怕的是,她想起自己中途曾醒来一次。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声轻响——小姐的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当时她还以为是夜风作祟,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有人用内劲震开了门闩。
都是奴婢的错......小翠的声音哽咽破碎,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若是奴婢守在房里,小姐就不会......
蓝婳君缓缓摇头,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小翠泪湿的脸颊。
不怪你......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指尖拭去小翠眼角的泪,他若存了心要作践人......我反倒庆幸你不在跟前,以他那般乖戾的性子,你若当时出声,此刻怕已是一具尸首了。
“小姐……”小翠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就被蓝婳君打断。
只听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若有事,我才是真的活不成了,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
“小翠,你明白吗?蓝婳君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清醒,在这皇城根下,萧御锦的一句话就是天理。他若说今夜是我勾引,满朝文武无人敢说个不字。
那日在长街”她的声音渐弱,带着难言的羞耻和不甘继续道:“他当众调戏于我,那般不堪的情形,最后却只换来区区半年俸禄和禁足三个月的惩戒。
她说到此处,不禁冷笑一声:那点儿俸银,怕是连他那身蟒袍都买不起。所谓的惩戒?不过是一场演给天下人看的笑话!”
“陛下金口玉言的禁令,他在禁足期间照样夜闯闺阁。连九五之尊的威严都敢践踏,我区区一个闺阁女子,又算的了什么?”
所以...她突然抓住小翠的手,力道坚定别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在萧御锦的眼里,人命不过草芥,但你的命,无比贵重,岂可轻掷于这般人之手?”
小翠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她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教她识字念诗的温柔小姐,如今却宁可独自承受一切,也不愿牵连她分毫,心口疼得像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蓝婳君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地擦了擦她的泪痕,道:“你别太自责,那年寒冬,若是没有你,我恐怕早就随娘亲去了…”
“你随我来到京城,至少不必再过江南那些苦日子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慰藉,却又透着说不出的酸楚。
她忽然垂眸看着自己腕间的红玉镯子,轻笑一声:“这物件虽脏,却是上好的东西,你拿去当铺,”她话音未落,纤指已灵巧地转开腕间玉镯,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小翠手里。
“记得你说过,家里的茅屋漏雨,这两只镯子,足够在镇上买处青砖小院,剩下的,够你全家吃上两年白米。”
她本欲将这物件随手丢了,转念却又踌躇——横竖能换几两银子,何苦糟蹋好东西?
小翠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他娘亲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弟弟,妹妹们还穿着单衣过冬。这物件若给了她,好歹能解燃眉之急。
她忽觉心头发酸。
萧御锦不过随意赏人的物件,落在寻常百姓家,便是能买下半亩薄田的横财,是能熬过寒冬的炭火,是能让久病的母亲喝上三个月汤药的救命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