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出衣橱里唯一的白裙子,丝录特地起了个早,问魔镜,“我今天是不是很温柔?”
魔镜想也不想,罔顾事实,顺着她连说三个温柔。
丝录满意了,给魔镜盖好红布,在九点准时坐上魔杖。
换新花的魔杖屁股后头开了朵百合,跟她一身纯白相得益彰。
丝录随便找几个人问,很快问出来林玉玠在哪上课。
还没走近上课的那片山谷,她就听见痛苦的嚎叫,学生们喊的那叫一个惨啊,听着就是又被罚了。
丝录穿过石板小路,见到秋风卷落叶,被林玉玠打飞的剑到处都是,石板到处是划痕裂口,它看起来才该是叫苦那个。
有的剑飞得太远,落进林间,她捡起来一把,指腹在剑刃上摸过,是真剑,还很锋利。
丝录找棵树围粗壮的百年老树,站后面看了会儿,操练场地就是一个大型的等挨打现场。
一百名学生拿剑排队打林玉玠一个人,能过下一招的人就可以提前下课。
他拿的甚至是随手捡的树枝,崎岖不平的树干在有意操控下,粗糙树皮尽数被削去,灵活的手腕只用微小的角度就完成刺与挑之间的对抗。
咫尺寸地,半步之遥,一直没人争出这一剑,可林玉玠手里的树干却越来越有剑的模样。
左手持剑与跟她对打时的右手剑也不同,剑风更柔和,没有右手打出来的招式霸道,式式留情,放了个一百个海。
半黄半绿的落叶飞起下落,被切割得愈发细碎,他手上的剑在经过一个班的学生精修后,完全成型,连剑柄都有模有样。
旋风环绕,天上卷起叶子雨,丝录见到林玉玠广袖翻飞,空中的碎叶骤然停滞,又在下一秒倏地下落成雪花。
林下,风中,剑影,寒芒,木剑回转以雪代刃,攻击越轻越利,利得强势难捱,利得不寒而栗,利得杀气结层阴,完全打破云海尘清的仙气表象。
纯粹的剑招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教出来了。
一招结束,林玉玠目的明确的将木剑向林中甩去,再次击起满地落叶。
丝录挥飞木剑,提一把真剑从树后走出来,刚刚的剑式很有反差感,她多看了林玉玠两秒,目光流连过他的袖子和手。
“亲爱的认真时真吸引人,我都没敢打断你。”
“真不想打断你会藏好点。”
林玉玠让学生自己去感悟,走到操练场边上,看她半晌,狐疑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丝录低头看看,哪样?不就比平时少了点图案装饰,不是很正常吗?
“我特地换白裙子来见你。”
“来见我?你这个时间不应该在睡觉?”
“老公夜夜不着家,我以为你死外头了。”丝录用很正经的语气说。
“……”
林玉玠拉着她的手臂,一起背过身,胳膊贴胳膊,用身体挡住其他目光。
“没死,你做不成寡妇,不用这么穿,快回去。”
丝录抓着他的袖子,“不行,我有正事,你为什么不回家?这几天在外面住哪了?”
“开会。”
“开这么久?”
“拜你所赐。”林玉玠隐去顺水推舟逃避约定的深层原因,告诉丝录,“现在其他学府也有这个想法,有个傻子灵机一动,提出不如各个学府之间比一比,一群傻子在赞成这个意见,只有我在反对。”
“在他们眼里,可能你才是那个逆行的傻子。”丝录一语气死林玉玠。
“你别气我。”
丝录听不见这句:“你这几天夜里在哪?”
林玉玠:“在男寝当宿管,不是你说当一晚上宿管什么都能听见吗?”
“有听见什么吗?”丝录回头扫眼望天望地吹口哨的学生,转回来,“他们的秘密是不是很多?”
“嗯……还行吧。”
有一部分人话不多,不怎么爱闲聊,还有一部分愿意聊的人,五花八门什么都能说,连外星人打进来怎么建堡垒,囤粮囤多少种,英勇就义要用什么姿势都得讨论一下。
更离谱的还有幻想他要是死了,该怎么为他哭丧的。
林玉玠亲耳听到那头香芋说林仙长一生清简,不同流俗,肯定不会愿意风光大办,简单点埋了吧。
然后土豆人接话,说把他的遗产都拿去给丝录求保护,避免性命遭受外星人的践踏,这俩人可太有志气了,能把人气得发笑。
丝录从林玉玠表情上品出不对劲,“你碰到什么了?怎么像受到精神伤害了…”
“是有一些精神伤害。”
林玉玠很难说,他隐身待了几个晚上,听了很多,了解到一些时髦词汇,除了这些,还发觉聊天的归宿就是分享春情话本,然后找个隐秘的时间地点,独自去发泄青春期里牛一般无处消耗的精力。
他将这些东西从脑子里摘出去,忽然就发现让何怨做男生宿舍宿管是挺不方便。
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何怨这个月不在,他们才这样,但以后还是得找个合适的男老师来。
林玉玠不想提这个,但他想知道别的,“你很了解男生宿舍?”
“一点点。”
“怎么了解的?”
丝录回忆下,“好多年前吧,有段时间很无聊,想看看人类世界发展成什么样了,就去一所大学当了都市传说。”
“…比如说?”
“正午在镜子里削苹果,半夜穿鞋在床边走来走去,随机挑个小可怜问我的衣服好不好看…”
丝录说起来还有些不高兴,抓他的动作紧了点,“镜子里那个原住民觉得我抢了她的活,跟我打了一架,镜子被我俩打碎了,学校还请了驱魔人。”
林玉玠万幸她没来万象学府当传说,对比之下,丝录说现在是她脾气最好的时候没准是真的。
他听她又举几个例子,分心看眼身后的学生,发现都在三心二意的划水。
有点耽误上课了,得让丝录先回去。
林玉玠这样想,嘴里却下意识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多了一面魔镜。”
“……屋里那面?”
“是。”丝录算算时间,发现这面魔镜也陪了自己挺久,回头让魔杖把毒苹果都丢进去给她削着玩吧。
与此同时,林玉玠想的是,这面镜子能不能搬到隔壁?
可念头一出来他又觉得荒谬了,收心喊停丝录,“我还得上课。”
丝录听出他的意思,“你晚上回来我就让你上课。”
“晚上可能…”林玉玠说得犹豫。
“找借口没用。”丝录找个干净地方坐下,“我就在这守着你。”
“…我不跑。”
“我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