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立刻矮身钻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同样身着夜行衣的护卫,每人手里都举着火把,瞬间将狭小的山洞照得亮如白昼。
他们看到玄熠怀里昏迷的渊阙,以及那片刺目的血色,脸色齐齐一变,单膝跪地:“属下救驾来迟,请主子降罪!”
“少废话。”玄熠摆摆手,语气依旧带着余怒,眼底的焦躁却散了大半。
“主子,备了担架可以把珩王爷……!”
玄一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玄熠打断,“不必用担架。”玄熠的声音沉了沉,打断了护卫们的动作。
他低头看着怀里呼吸微弱的渊阙,眉头微蹙,小心翼翼地将人往自己怀里又拢了拢,“我抱着他走。″
玄一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应道:“是。″
玄熠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渊阙靠得更稳些,另一只手牢牢托住他的膝弯,起身时动作稳得像座山。
怀里的人似乎被惊动了,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下意识地往他温暖的怀里缩了缩,那点微弱的依赖让玄熠心头一软,脚步都放轻了几分。
“主子,属下们开路。”林肃说着,挥手示意两名护卫上前探查,自己则和其余人护在玄熠身侧,火把的光亮在四周铺开,将黑暗驱散出一片安全的区域。
山路上崎岖难行,碎石与断枝不时绊脚,玄熠却走得异常平稳,仿佛怀里的重量不是负担,而是需要他用性命去守护的珍宝。
渊阙的头靠在他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偶尔拂过颈侧,带着一丝药香与血气交织的味道,提醒着他怀里的人正脆弱不堪。
“抱紧些。”玄熠低头在渊阙耳边低语,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依旧冰凉,便将外袍解下,披在渊阙身上,用体温一点点焐着那片寒意。
护卫们默契地放慢脚步,没人敢出声打扰,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沉稳的脚步声在林间回荡。
玄熠望着前方被火光照亮的路,眉头虽未完全舒展,眼底的焦躁却已淡去不少。
至于他那亲爱的皇兄既然撕破脸那就别怪他……玄熠的目光冷了冷,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等渊阙好了,再慢慢算这笔账便是。眼下,没有什么比怀里这人的安危更重要。
夜已深,养心殿内只点着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黑暗。
龙椅上的玄策却毫无睡意,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扶上雕刻的龙纹,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仿佛要穿透那浓稠的墨色,望到极远的地方去。
李公公站在一旁,见陛下眉头微蹙,眼底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与忧思,终究还是忍不住轻步上前,压低了声音劝道:“陛下,已是三更天了,龙体要紧,早些歇息吧。”
玄策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李公公花白的鬓角上,那双眼曾清澈如少年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片刻,才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壹德啊,你说……摄政王还能回来吗?”
这问句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李公公的心湖。
他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连忙垂下头,双手交叠在身前,语气恭敬得一丝不苟:“回陛下,老奴只是个奴才,不敢妄议朝堂大事,更不敢揣测摄政王的生死。”
玄策望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摆了摆手,示意李公公退下,自己则重新望向窗外,那孤灯的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极了这如今波谲云诡的朝局。
景王府
玄熠看着在他的床榻上再次睡过去的渊阙终于舍得起身走出了屋子。
书房里,烛火摇曳,映着玄熠沉冷的侧脸。他指尖捏着一枚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带着几分未散的戾气。
玄一刚从暗处现身,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便飘了过来,混杂着雨后泥土的湿气,格外刺鼻。
他单膝跪地,玄色劲装上还沾着些草屑与暗色的痕迹,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惩处。
“大理寺封山?”玄熠终于转过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谁给他们的胆子?”
玄一垂着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声音带着一丝隐忍的痛意:“回主子,大理寺卿亲自带队,说是奉了密令,调查刺客。属下等试图靠近时,对方直接动了手,弟兄们……折了三个。”
他顿了顿,握紧了拳他们似乎并没打算救人,属下带着他们走的后山上去,这才迟了。”
玄熠眸色一沉,将玉佩重重按在案上:“密令?”他冷笑一声,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着,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会会这大理寺卿,下去吧。″
“是。”玄一应了声。
玄熠站在书房门口,目光越过回廊,落在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上。
屋内烛火透过窗纸,映出一道模糊的侧卧身影,想来是渊阙还没醒。他收回视线,声音里的冷冽散去几分,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硬气:“好好养伤,把玄四叫回来吧。”
“是。”玄一低低应了声,又补充道,“谢主子体恤。”方才受罚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话音落,他身形一晃,便如水滴融入夜色般消失在廊下的阴影里。
书房外只剩下玄熠一人,望着那扇卧室门,眸色沉沉。
他这位皇兄,当年登基时说得冠冕堂皇,说什么兄弟同心共治天下,转头就借着削藩的由头收回了他手里的兵权。
如今更狠,竟是连暗箭伤人都懒得遮掩了。
玄熠低低嗤笑一声,笑声里裹着彻骨的冷意。
除掉他?是怕他这个手握边军旧部的皇弟碍了眼,还是怕那些当年被掩盖的旧事重见天日?
他抬手推开窗,夜风灌进书房,吹得烛火剧烈摇晃。远处宫城的方向隐有灯火,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冷冷地盯着他这座景王府。
“皇兄啊皇兄,”他轻声呢喃,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锋芒,“你既已亮了刀,就别怪弟弟……不再念及那点稀薄的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