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织出一张金色的网。林默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佣人忙碌地摆放水果点心，嘴角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三天前，他给苏菲的姐姐苏婉打了个电话，邀请她一家人来别墅做客。电话那头，苏婉犹豫了很久才答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局促。
“林先生，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就当是朋友间的走动。”林默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藏着点说不清的念头——或许是想弥补对苏菲的亏欠，或许是单纯想帮衬这个和苏菲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门铃响起时，林默亲自去开了门。苏婉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棉布衬衫，袖口洗得有些发白，身边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皮肤是长期在室外劳作晒出的黝黑，手掌粗糙得能看到清晰的茧子，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手里拎着一网兜自家种的苹果，红扑扑的，倒显得实在。旁边牵着个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穿着洗得有些变形的卡通t恤，怯生生地躲在苏婉身后，眼睛却像小鹿一样，好奇地打量着这栋像城堡一样的别墅。
“林先生，打扰了。”男人搓着手，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局促，“我叫周强，这是我爱人苏婉，孩子叫安安。”
“快请进。”林默侧身让他们进来，目光落在苏婉脸上时，还是忍不住恍惚了一瞬——太像了，尤其是她低头浅笑时，眼角那抹温柔的弧度，几乎和记忆里的苏菲重叠。
苏婉显然没见过这么奢华的房子，脚步都放得格外轻，眼神里带着拘谨，小声叮嘱安安：“别乱摸，跟紧妈妈。”
林默把他们引到客厅沙发坐下，佣人很快端来茶水和点心。安安盯着盘子里精致的马卡龙，咽了咽口水，却懂事地没伸手，只是偷偷拉了拉苏婉的衣角。
“随便吃，不用客气。”林默笑着把一盘点心推到安安面前，“小朋友喜欢哪个，自己拿。”
安安抬头看了看苏婉，见她点了点头，才小心翼翼地捏起一个粉色的马卡龙，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闲聊间，林默才慢慢了解到苏婉的处境。周强在一家汽车配件厂当车间工人，每天三班倒，工资不算高，却要养活一家老小。苏婉原本在超市当收银员，因为婆婆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便辞了工作在家带孩子、伺候老人。
“说起来也不怕林先生笑话。”周强喝了口茶，脸上带着点无奈，“我妈那人，性子急，说话冲，总觉得我没出息，不如我弟挣得多，在家没少给苏婉气受。”
苏婉在一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他别说了，脸上带着点尴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没那么严重。”
林默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苏婉性子温和，显然是受了不少委屈，却还在替婆家遮掩。他想起苏菲，那个永远骄傲又明媚的姑娘，若是知道自己的亲姐姐过着这样的日子，怕是要急得跳脚。
“周师傅手艺怎么样？”林默忽然问。
周强愣了一下，随即憨厚地笑了：“在厂里干了十年，组装、维修这些活，不敢说顶尖，也算得上熟练。”
“我们集团旗下有家汽车研发公司，最近正好缺个车间主管，负责把控生产流程和设备维护，待遇比你现在的工作好不少，也不用倒班。”林默看着他，语气真诚，“周师傅要是不嫌弃，明天可以去看看，合适的话就留下来。”
周强眼睛猛地亮了，随即又黯淡下去，搓着手说：“林先生，这……这太突然了，我怕我干不了主管的活……”
“没什么干不了的，你有经验，我们会有培训。”林默看向苏婉，“苏婉姐以前在超市做过，我们集团的连锁超市正好缺个门店副店长，主要负责库存管理和客户服务，工作时间稳定，离家也近，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去试试。”
苏婉和周强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林默会突然提出帮忙，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先生，这……这太谢谢您了，可我们……”苏婉眼圈有点红，声音带着哽咽，“我们没什么能报答您的……”
“说什么报答。”林默笑了笑，“就当是……看在苏菲的面子上。她要是还在，肯定也希望你们过得好。”
提到苏菲，苏婉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连忙用手背擦了擦：“我妹妹……她要是还在，知道您这么帮我们，肯定很高兴。”
周强站起身，对着林默深深鞠了一躬：“林先生，大恩不言谢！您放心，我要是能去上班，肯定踏踏实实干活，绝不给您丢脸！”他顿了顿，又说，“只是这主管的位置，我还是先从普通岗位做起吧，凭本事慢慢往上走，心里踏实。”
林默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和倔强，心里多了几分欣赏。这个男人虽然朴实，却懂分寸，知进退，不贪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都听你的。”林默点头，“明天我让人送你们过去，先熟悉熟悉环境。”
周强感激不尽，又说了些感谢的话，却没再多提工作的事，反而跟林默聊起了车间里的趣事，言语间透着实在。苏婉也渐渐放松下来，偶尔插几句话，眉眼间的温柔和苏菲如出一辙。
临走时，林默让佣人打包了些点心和水果，又给安安拿了个新的玩具车。安安抱着玩具车，小声说了句“谢谢叔叔”，逗得林默笑了起来。
“以后常来玩，别客气。”林默送他们到门口。
周强用力点了点头：“一定，等我们稳定下来，给您送点自家种的蔬菜。”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林默心里忽然觉得踏实了不少。他没指望他们报答什么，只是做了件自己觉得该做的事。或许是为了苏菲，或许是单纯见不得和她长得一样的人受委屈，总之，帮了他们，心里舒坦。
回到客厅，林默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阳光，想起苏婉温和的笑容，又想起苏菲明媚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人，有些事，或许永远无法弥补，但能为她在乎的人做些什么，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他拿起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明天安排周强去汽车公司车间，苏婉去连锁超市门店，按正常流程入职，待遇按我说的标准，别搞特殊化。”
挂了电话，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林默提出这个请求时，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犹豫，目光落在苏婉身上，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苏婉姐，有个不情之请……以后每周能不能来别墅坐会儿？就喝杯茶，说说话就行。”
苏婉的手猛地攥紧了衣角，脸上泛起为难的红。她不是不懂林默的心思——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总藏着对另一个人的怀念，这份注视像块暖不热的石头，让她浑身不自在。“林先生，这……不太合适吧，您这么忙……”
没等她说完，周强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转头对林默点头：“林先生瞧得起我们，是我们的福气，苏婉，以后每周咱们抽半天过来，陪林先生说说话。”他心里透亮，林默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这点“陪伴”算什么？再说，苏婉性子软，总把委屈藏心里，来这里跟林默聊聊，或许还能松快些。
苏婉想反驳，却被周强用眼神按住了。她低下头，指尖绞着围裙带子，声音细若蚊蚋：“那……听林先生的。”
第一周来别墅时，苏婉特意穿了件新做的蓝布褂子，手里拎着一网兜刚摘的青菜——是周强凌晨去菜地里割的，说“自家种的，干净”。林默在客厅等着，看到她手里的青菜，眼睛亮了亮：“这菜看着就新鲜，正好让张妈中午炒个清炒时蔬。”
苏婉局促地坐在沙发边缘，双手放在膝盖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林默没催，只是给她倒了杯花茶，慢悠悠地聊起家常：“安安在幼儿园适应得还好吗？”“周师傅新岗位还习惯吗？”
话题落在孩子和丈夫身上，苏婉的话才多了些，说起安安昨天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眼里泛起温柔的光；说起周强最近总说车间主任夸他干活细，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林默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目光落在她脸上时，会有一瞬的恍惚，随即又恢复温和。
临走时，林默让张妈打包了些进口水果：“给安安带回去，孩子长身体。”苏婉推拒不过，只好收下，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她知道，自己扮演的从来不是“苏婉”，而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周强看出她的别扭，晚上吃饭时劝她：“林先生不是坏人，他就是心里苦。咱们欠着人情，陪他说说话怎么了？再说，他看你的时候，那眼神里的疼惜，不全是为了苏菲，也有对你的。”
苏婉没说话，只是默默给周强夹了块肉。她知道丈夫说得在理，可每次从别墅回来，她都要对着镜子看半天——镜里的人明明是自己，却总觉得像穿着别人的衣服，浑身不自在。
但每周一次的“喝茶聊天”还是延续了下来。苏婉渐渐习惯了在林默面前说些家常，甚至会主动提起超市里的趣事：“今天有个老太太买酱油，非要跟我讨价还价，说上次林先生您来买就没这么贵……”
林默听着，忽然笑出声：“她是认准了我好说话。”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恍惚，多了几分真切的暖意。苏婉愣了愣，心里的那块石头，好像悄悄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