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靠在公寓的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的疲惫。窗外是巴黎的夜景,灯火璀璨如星河,却照不进他心里那片紧绷的角落。
楼兰端着一杯威士忌走过来,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没有说话,只是挨着他坐下,蜷起腿靠在沙发扶手上,像只安静的猫。她今天没穿职业套裙,换了件宽松的米白色针织衫,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少了几分职场的锐利,多了些居家的柔和。
“并购案的事定了?”她轻声问,目光落在他指间的烟上。
林默“嗯”了一声,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缓缓散开:“签了,比预期顺利。”
“那该高兴才是。”楼兰拿起毯子,盖在他腿上,“我看你从会议室出来就没笑过。”
林默低头看着腿上的毯子,是羊绒的,触感柔软得像云。他忽然想起晓棠给他盖毯子时,总会仔细掖好边角,带着不容置疑的细致;苏菲则喜欢把毯子拉到他胸口,然后往他身边挤一挤,带着点撒娇的依赖。而楼兰,只是轻轻一盖,不多言,却恰到好处地熨帖了他此刻的僵硬。
“高兴不起来。”他掐灭烟,端起威士忌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微麻的暖意,“签完约,才发现后面要处理的事更多。供应链整合、团队磨合……哪一样都不能出错。”
“你啊,总把自己逼得太紧。”楼兰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在公司你是说一不二的林总,在这里不用装,可以松口气的。”
她的力道很轻,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却精准地揉散了他眉心的褶皱。林默闭上眼,任由她动作,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水,却干净得让人放松。
“以前总觉得,站得越高越好,能护住想护的人。”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可真到了这一步,才发现脚下是空的,抓不住什么。”
晓棠总是安静地等,像幅需要他去呵护的画,却很少告诉他自己的累;苏菲会闹会委屈,却总在他想解释时别过头,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她们都需要他,却用着他越来越难读懂的方式。
“我需要你啊。”楼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认真的软,“需要你偶尔能卸下防备,需要你累的时候能靠一靠,需要你……让我知道我不是可有可无的。”
林默睁开眼,对上她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算计,没有贪婪,只有一片澄澈的期待,像个等着被认可的孩子。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着楼兰花纹的长裙,眼神里带着桀骜,说“什么都不要,只要留在你身边”。那时他只当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此刻却忽然信了几分。
“你图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
“图你偶尔的放松是因为我,图你皱眉时会先看我递过去的水,图你……需要我。”楼兰笑了,眼角弯成好看的月牙,“林默,不是所有人靠近你都图你的钱和地位。有时候,被人需要,也是一种被爱的方式,不是吗?”
林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是啊,他习惯了去给予,去承担,去做那个被依赖的人,却很久没体会过“被需要”的滋味——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和财富,只是因为“他是林默”。
楼兰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偶尔给他添点酒,或者在他蹙眉时递上一块巧克力。公寓里很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和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却奇异地抚平了他连日来的焦躁。
他想起晓棠抱着孩子时的温柔,想起苏菲闹别扭时泛红的眼眶,心里依旧是牵挂的,却不再是那种沉甸甸的压迫感。或许,人真的需要一个这样的角落,不用扮演谁,不用承担什么,只是单纯地被接纳,被需要。
“很晚了,你留下吧。”林默站起身,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后的松弛,“客房收拾好了。”
楼兰的眼睛亮了亮,却只是点点头:“好。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公司。”
她没有得寸进尺,没有借机撒娇,只是安静地起身,往客房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对他笑了笑:“晚安,林默。”
“晚安。”林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地方,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晓棠和苏菲别墅的方向,那里的灯光已经暗了。他知道自己今晚又没回去,她们大概又在等,心里或许又在委屈。可他此刻不想去想那些沉重的责任,只想贪恋这片刻的放松——被需要的放松,无求的放松。
夜风穿过窗户,带着点凉意。林默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忽然明白,楼兰的“什么都不要”,或许才是最精明的索取——她要的,是他紧绷世界里,那一点点心甘情愿的松弛,是他在“给予者”之外,偶尔做回“被需要者”的自在。
而这份自在,像罂粟,让他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