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手指停在苏菲后颈时,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的头发比去年软了些,发尾带着刚烫过的微卷,蹭过他的手背,触感很轻,却没有像从前那样让他心跳失序。苏菲仰着头,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浅影,鼻尖蹭着他的下颌,呼吸里带着薄荷牙膏的清冽——是他去年推荐的牌子,说比薄荷糖更提神。
“怎么了?”苏菲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勾住他衬衫的纽扣,轻轻往下拽了拽,“今天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又被张总监揪着改方案?”
林默“嗯”了一声,俯身想吻她,嘴唇快要碰到她额头时,却鬼使神差地偏了偏头,落在她的发顶。
发间的香气还是熟悉的雪松味,可他心里那股想把她揉进怀里的冲动,像被戳破的气球,悄无声息地瘪了下去。
苏菲显然也察觉到了,身体僵了一瞬,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轻轻推开一点距离:“你是不是累了?”
“有点。”林默避开她的眼睛,转身走向窗台。那里摆着两盆薄荷,是去年夏天他们一起种的,说好了等长出新叶就摘来泡水。如今叶子长得郁郁葱葱,却没摘过几次——他总忘了,她其实不太喜欢薄荷的味道,只是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他伸手掐了片叶子,指尖的凉意顺着神经爬上来。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苏菲把他的黑咖啡换成温牛奶开始,还是从他发现她偷偷把烟藏在阳台角落开始?
“林默,”苏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说开?”
林默转过身,看着她攥紧衣角的手——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从前他总觉得这个小动作很可爱,现在却只觉得喉咙发紧。
“上周三你生日,”苏菲的眼眶红了,“我订了你爱吃的黑森林,你却说‘太甜了’。可你以前明明说,那家店的奶油最合你口味。”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确实说了,甚至没注意到蛋糕上插着的蜡烛,是她亲手做的数字“28”。
“还有上周,”苏菲的声音越来越低,“你半夜回来,身上有别的香水味,不是我的,也不是公司女同事的。你说去应酬,可我在你西装口袋里,发现了张电影票根,是午夜场的爱情片,座位是情侣座。”
林默的指尖一颤,薄荷叶从指缝滑落。他确实去看了电影,和新来的实习生一起——那女孩说失恋了想找人陪,他想着“都是同事”就答应了,却没告诉苏菲。
“我不是故意瞒你,”他解释道,“就是觉得没必要说,免得你多想。”
“‘没必要’?”苏菲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林默,你以前连买瓶矿泉水都会告诉我牌子,现在看场电影都觉得‘没必要’说?”
她走上前,踮起脚尖想吻他,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林默下意识地偏了头,她的唇落在他的脸颊,带着温热的湿意。
这个吻,没有像从前那样让他心跳加速,反而让他想起上周三的黑森林——确实太甜了,甜得发腻。
苏菲的身体僵在他怀里,慢慢松开手,后退了两步。“原来你说的‘累了’,是对我累了。”
“不是……”林默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他甚至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怕看到里面的失望——那失望像面镜子,照出他自己的敷衍和迟钝。
“我知道了。”苏菲抹了把眼泪,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包,“我今晚回我妈那住,你……好好想想吧。”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林默心上。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发现苏菲落下了条围巾,是去年冬天他送她的,藏青色,她总说“围上像被你抱着”。
围巾上还残留着她的香水味,是他选的雪松调,此刻却显得格外陌生。他拿起围巾捂在脸上,鼻腔里的气息混杂着薄荷的清凉和苏菲的香气,像一杯兑了水的酒,淡得尝不出原来的味道。
窗外的月光落在薄荷叶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林默忽然想起刚在一起时,苏菲踮脚吻他,他紧张得把手里的奶茶都洒了,她笑着说“笨蛋,吻都不会接”。
那时候的吻,带着珍珠奶茶的甜腻,烫得他舌尖发麻。
而现在,连她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都觉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