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氏推行的农耕、医药与市易,如同三股甘泉,滋养着洪荒大地的人族部落。姜姓部落及周边联盟,仓廪渐实,疾病减少,交易繁荣,人口愈发兴旺。烈山氏神农的威望,也随之达到了顶峰。万民感念其恩德,各部落首领心服口服,共尊其为天下共主,只待一个正式的仪式,昭告天地人神,证其地皇之位。
这一日,风和日丽,正是祭祀天地、昭告功德的吉日。姜姓部落祭坛前的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不仅本部落族人倾巢而出,更有来自四面八方的部落首领、长老与代表,他们带着敬畏与期盼,前来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广场中央,祭坛高筑,香烟缭绕,肃穆庄严。
神农氏身着象征大地色彩的麻布礼袍,立于坛前。他面容平和,目光扫过下方万千族人,眼中饱含着欣慰与期许。多年的辛劳,换来了人族的安居乐业,这一切,都值得。多宝道人作为其师,静立一旁,面带欣慰笑容。
吉时已至,号角长鸣,鼓声震天。一位德高望重的联盟大长老,缓步登坛,面向万民,声音洪亮而庄重:
“自天皇伏羲陛下画卦定伦,归位火云洞,我人族薪火相传,生生不息。然,天道运行,人道演进,需有圣德之主,继往开来。今有烈山氏神农,应运而生,其功盖世,泽被苍生!”
长老神情激动,朗声宣颂神农功绩:
“其一,植五谷,兴农耕! 神农氏观天时,察地脉,驯化嘉禾,教民耕种。使我人族告别茹毛饮血,得饱暖安居之基业。此乃养命之功,恩同再造!”
“其二,尝百草,定医药! 神农氏舍生忘死,亲尝草木,明辨药性,疗疾祛病。活人无数,延族血脉。此乃救命之功,德配天地!”
“其三,立市易,通有无! 神农氏创制贝币,设立集市,便利交换,繁荣经济。使万物得流,百业得兴。此乃利民之功,福泽万代!”
每宣一功,台下便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附和。各部落代表纷纷以亲身经历,诉说神农恩泽,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大长老待万民情绪稍平,高举双臂,声震四野:“神农氏之功,上合天心,下顺民意,恩德广被,足可承天皇之志,继人道之统!今日,吾等万民于此,共举神农氏为吾人族共主,尊号——地皇!愿地皇陛下,引领吾族,永续昌隆!”
“地皇!地皇!地皇!”
欢呼声如同惊雷,滚滚而过,天地为之共鸣!
就在这万民归心、共尊地皇的刹那,人道长河的虚影轰然显现于天际,波澜壮阔,承载着人族的信念与功德。无尽的玄黄功德之气,自虚空中磅礴涌出,并非天赐,而是人道自身的反馈与嘉奖!这功德蕴含着五谷丰登之力、百草回春之能、市易繁荣之机,如同百川归海,汹涌注入神农氏体内!
功德灌体,神农氏的气息瞬间蜕变!混元道韵自然流露,与洪荒大地脉络紧密相连,地皇尊位瞬间稳固,道行直抵混元之境(人道圣人)!九天仙乐隐隐,霞光瑞彩,天地同贺。
诸圣法相随之显现道贺,老子、元始、通天、女娲、接引、准提等洪荒顶尖存在,皆认可其圣皇之位。神农氏(地皇)一一还礼,庄重宣告将归位火云洞,与天皇伏羲共镇人族气运,并嘱托族人秉承“耕读传家,医药济世,诚信交易”之训,自强不息。
盛大的仪式接近尾声,万民沉浸在欢庆与对未来的憧憬之中。然而,天道盈亏,世事难全。在这极盛的欢愉之下,一场突如其来的悲剧,正悄然酝酿。
地皇神农有一小女,名曰女娃,年方幼学,聪慧伶俐,天真烂漫,深得神农与族人喜爱。她自幼听父亲讲述百草故事,对广阔的世界充满好奇。此次大典,万邦来朝,女娃见东海有部落进献璀璨珍珠与奇异海贝,又听闻使者讲述大海的无垠与神秘,心生向往。
大典结束后不久,一个风平浪静的清晨,女娃未曾告知旁人,独自一人来到东海之滨玩耍。她被眼前浩瀚无垠、碧波万顷的大海深深吸引,踏着柔软的细沙,追逐洁白的浪花,捡拾五彩的贝壳,玩得流连忘返。
然而,东海之景,瞬息万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便狂风大作,乌云蔽日,滔天巨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起!女娃年幼,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天威,顿时吓得手足无措。一个巨浪打来,瞬间将她卷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她拼命挣扎呼救,但风雨声、浪涛声吞没了一切。最终,精疲力竭的女娃,被无情的海水吞噬,香消玉殒。
当噩耗传回部落,如同晴天霹雳!刚刚经历封皇大典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悲痛所取代。地皇神农,闻此噩耗,如遭雷击,纵然他已证道混元,心志坚如磐石,但丧女之痛,依旧如同利刃穿心!他瞬间苍老了许多,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难以置信。他推开众人,发疯般冲向东海,对着咆哮的大海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唤:“女娃!我的女娃!”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海浪永不停歇的拍岸声。望着吞噬了爱女生命的茫茫大海,神农氏悲痛欲绝,一口鲜血喷出,天地同悲。
或许是地皇之女的灵性不凡,或许是那份溺死前的强烈不甘与对父亲的思念感动了天地,女娃的魂魄并未立刻消散于天地间。她的精魂,竟与一只在海岸边哀鸣的精卫鸟的魂魄相结合,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只见一只形似乌鸦,但头有花纹,白喙赤足的小鸟,从女娃溺毙之处的海面上翩然飞起。它的眼中,竟流露出与女娃一般无二的、充满不甘与怨恨的神情!它不再歌唱,只是发出“精卫!精卫!”的凄厉鸣叫,如同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又似在控诉大海的无情!
紧接着,这只小鸟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它飞向远处的西山,衔来一粒小石子,又奋力飞回东海,将石子投进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投完一粒,它毫不停歇,立刻又飞向西山,衔来第二粒、第三粒…… 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它要用这微小的石子,填平这吞噬了她年轻生命的东海!
“精卫!精卫!” 凄厉的鸣叫声,伴随着一次次投石入海的执着身影,构成了一幅悲壮而震撼心灵的画面。
部落族人目睹此景,无不潸然泪下,知是女娃魂魄所化。地皇神农望着那执着的鸟儿,老泪纵横,他明白,这是女儿不屈意志的化身。他未能阻止悲剧的发生,此刻,更无法阻止这悲壮的复仇。他只能站在海边,任凭海风吹散他的泪水,默默注视着那渺小却又无比伟大的身影。
“唉……痴儿……” 多宝道人悄然出现在神农身边,长叹一声,“一念执着,魂化精卫。此乃其劫,亦是其运。这填海之举,虽看似徒劳,然其不屈之志,或能感天动地,留下一段不朽传说。”
就在此时,天际忽然传来一声清越剑鸣!一道凌厉无匹、却又带着一丝悲悯之意的剑光,破开云层,瞬息而至,悬停于精卫鸟上空。剑光敛去,现出通天教主的身影。他并未看向下方众人,目光落在那一遍遍衔石投海的精卫鸟身上,眼神复杂。
“一念执着,魂寄飞鸟,欲填沧海,何其悲壮,何其……愚痴!”通天教主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感慨,“然,这截取一线生机、不屈不挠的意志,正合我截教真意!”
他忽然并指如剑,对着精卫鸟凌空一点!一道蕴含着上清仙光与截天之道本源气息的灵符,瞬间没入精卫鸟体内!
“吾赐汝一道‘不灭执念符’!”通天教主朗声道,“此符不增汝法力,不逆汝形态,只护汝一点真灵不昧,执念不散!纵万劫轮回,沧海桑田,汝这填海之志,将永存于心!他日若有机缘,或可超脱此劫,亦未可知!此乃汝自己选择之道,便走下去吧!”
灵符入体,精卫鸟身形微微一震,眼中那不甘与怨恨的光芒似乎更加凝聚,衔石投海的动作,也仿佛多了一丝莫名的韧性。它依旧“精卫、精卫”地哀鸣着,但鸣叫声中,似乎少了几分纯粹的绝望,多了一分永恒的坚持。
通天教主做完这一切,看了一眼下方悲痛的地皇神农与多宝道人,微微颔首,并未多言,身形化作剑光,瞬息远去。他此举,非为逆转生死(那会触犯更大的规则),而是以截教之道,成全了一段悲壮的执着,为人族留下了一个关于意志与抗争的永恒传说。
地皇神农望着通天教主离去的方向,又看向那永不放弃的精卫鸟,眼中悲痛未减,却多了一丝明悟与感激。他对着精卫鸟轻声道:“娃儿,为父知你心意。通天圣人既予你机缘,这东海……你便填吧。为父会看着,这人族,也会记得。”
他转身,背影萧索,却更加坚定。个人的悲痛,无法阻挡人族前行的步伐。他还有未竟的事业,未定的传承。地皇归位之时,亦是人皇将出之世。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安排好一切,前往火云洞,履行圣皇的职责。而女儿的这段传说,将如同她投下的石子,虽小,却将在人族的历史长河中,激起永不消逝的涟漪。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悲鸟寄孤愤,永志恨不改。圣心赐灵符,执念万古存。地皇证道日的这场悲剧与随之而来的悲壮传说,为人族辉煌的史诗,添上了一笔沉重而凄美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