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十二祖巫齐聚带来的如山岳般沉重的气血威压与天地煞气,林玄依旧气定神闲,周身道韵自然流转,将那股迫人的压力化解于无形。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祖巫,尤其在面容慈悲、气息与大地最为亲和的后土祖巫身上停留一瞬,感受到她眼中一丝不同于其他祖巫的平和与思索,这才将目光转向为首的帝江。
“帝江祖巫,”林玄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位祖巫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贫道此来,非为妖族天庭,亦非为往昔些许因果。方才与祝融祖巫交手,诸位当已感知,贫道所修之道,并非寻常练气之法,而是直指本源之力之大道。”
“力之大道”四字一出,十二祖巫的神色皆是一凛。力之大道,乃是盘古父神开天辟地的根本!是巫族血脉中传承的最高信仰!他们虽不修元神,无法如修士般系统感悟法则,但对“力量”有着天生的、近乎本能的崇拜与敏感。林玄能在此道上,以如此精妙的方式轻易化解祝融的狂暴攻击,已然赢得了他们一丝最基本的、源于力量本源的尊重。至少,眼前之人,不再仅仅是一个值得警惕的“练气士”标签。
共工祖巫冷哼一声,周身水汽翻涌,语气依旧不善:“哼!力之大道又如何?修此道者,便可擅闯我族之地,伤我兄弟吗?”
林玄摇头,目光扫过共工,并未动气,语气反而愈发肃穆:“共工祖巫,贫道修此大道,更深知力量之用,在于守护与开辟,此乃盘古父神赐予吾辈之真意。而非破坏与毁灭,此乃背离父神初衷之举。”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所有祖巫,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直指心灵的拷问:“敢问诸位祖巫,尔等身为盘古父神精血所化,承父神遗泽,执掌洪荒大地,其与生俱来之使命,究竟为何?”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一静。就连暴躁的祝融和共工,也愣了一下。使命?巫族生于大地,强于大地,统治大地,何曾想过什么使命?
后土祖巫轻启朱唇,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她望向不周山的方向,眼中流露出追思与敬仰:“父神开天辟地,身化万物,脊柱化为不周山,顶天立地。其意志……当是希望这方天地能长久稳固,万物生灵能繁衍不息,欣欣向荣。”
“后土道友所言,正是盘古父神之宏愿!”林玄立刻肯定,声音铿锵有力,“父神牺牲自我,化生洪荒,其意志乃是守护这方天地,令其繁荣昌盛!然则——”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而锐利,“观如今巫妖之争,煞气冲天,每一次大战,皆撕裂山河,崩断地脉,甚至动摇不周山根基!长此以往,洪荒天地本源不断受损,量劫煞气日益浓郁,最终结果,恐是天地倾覆,重归混沌!这,难道是盘古父神愿意看到的吗?这,难道是诸位祖巫秉承父神意志、守护大地的初衷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惊雷,又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十二祖巫的心头。他们性情耿直蛮横,崇尚力量,行事往往直来直去,较少考虑深远后果。但林玄的话,直接将他们的行为与盘古父神的意志联系起来,触及了他们血脉中最根本的信仰。回想起以往大战对大地造成的触目惊心的创伤,以及近年来不周山隐隐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不安悸动,一些祖巫,如帝江、后土,露出了深深的沉思和凝重之色,就连共工、祝融,脸上的戾气也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迷茫和震动。
帝江目光锐利如刀,直视林玄:“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难道要我巫族向妖族低头服软,放弃父神所化之大地不成?”这是他最核心的关切,也是所有祖巫的底线。
“非也。”林玄断然否定,他知道此刻必须给出明确且符合巫族利益的方案,“贫道与万寿山镇元子、红云道友有一计,或可加固不周山根本,立四极天柱分担天倾之力,并设法引导转化天地间有害煞气,反哺洪荒!此计若成,天地稳固,量劫或可延缓甚至消弭!然此事非一人一族之力可成,需汇聚众生之力。尤其需要巫族,以其执掌大地之权柄,认可并守护地脉改动,疏导地气。同时,亦需要妖族运转其周天星辰之力,进行配合。贫道此来,便是希望巫族能以洪荒大局为重,以盘古父神意志为念,暂息刀兵,共商此利在千秋之举!”
接着,林玄将自己的部分构想,尤其是关于如何借鉴都天神煞大阵引动盘古意志的原理,转化为温养不周山的方法,以及立四极天柱分担压力、稳固大地的设想,用尽可能直观的方式阐述出来。他刻意淡化了需要妖族周天星斗大阵核心配合的部分,以免过度刺激巫族神经,但强调了各方协作对于成功的必要性。
十二祖巫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信息太过震撼,需要时间消化。共工、祝融等依旧面带怀疑,觉得与妖族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而帝江、后土等则陷入了更深的思索,权衡着此计的可行性以及对巫族的利弊。
最终,帝江作为首领,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林玄道友,此事关系重大,关乎我族根本,亦关乎洪荒未来。我等需召集所有大巫,共同商议,方能决断。道友可暂回北冥,待我等有了明确决议,自会派人通传。”
态度虽未明确答应,但已从最初的敌意和排斥,转变为慎重考虑,这已是巨大的进展。
林玄知道此事急不得,拱手一礼,语气诚恳:“善。贫道静候佳音。望诸位祖巫谨记盘古父神开天之艰辛,以洪荒苍生福祉为念。”说罢,他身形渐渐变淡,如同融入风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留下十二祖巫,伫立在原地,气氛凝重。一场关乎巫族未来道路、甚至洪荒命运的激烈内部争论,即将在盘古殿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