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肃笑了。
他就知道,自己这位雄才大略的父皇,不可能看不到海外的巨大利益。
“不过,”朱元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冰冷的质问。
“你突袭王保保大营,那几千精锐的火铳手,是哪来的?咱的京营里,可没这种兵!”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朱肃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父皇,您在怀疑我?”
“您觉得,我会私自练兵,图谋不轨?”
“我们是父子啊……”
朱肃继续说:“父皇,儿臣此去,乃是效仿公子扶苏,为我大明镇守北疆,开疆拓土!”
“您看,儿臣不仅带回了王保保,还探明了漠北虚实,此乃大功一件啊!”
朱元璋一听“扶苏”两个字,火气更大了,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放屁!你还扶苏?我看你是胡亥!昏聩无能,倒行逆施!要不是咱和你大哥给你兜着,你是不是还想指鹿为马啊?”
说着,朱元璋抬脚就要踹过去。
朱肃反应极快,噌地一下就后退了好几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就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朱元璋见一脚踹空,气更不顺了,但他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只能悻悻地收回了脚。
“哼!油嘴滑舌!”
他冷哼一声,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高丽和樱花国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提到正事,朱肃的脸色又严肃了起来。
他沉吟片刻,眼神里闪过一抹冷厉:“父皇,对于这两个地方,儿臣只有一个字:灭!”
“哦?”朱元璋眉毛一挑,有些意外。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胆子大,但没想到口气也这么大。
朱肃继续说道:“父皇,您养过狗吗?”
朱元璋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些狗,你给它一口吃的,它就记你一辈子的好,忠心耿耿。但有些狗,天生就是白眼狼!”
朱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没来由的愤恨。
“你喂它三天,它就以为自己是院子里的主子了!”
“你对它好,它觉得是理所应当;你稍微怠慢,它就敢冲你龇牙!”
“一旦你家道中落,或者旁边来了个更阔绰的新主子。”
“它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反过来帮你新主子看家护院,对付你这个旧主人!”
“甚至,它还会趁你病,要你命,在你最虚弱的时候,从背后狠狠咬你一口!”
这番话说得杀气腾腾,朱元璋却是目光一凝,深深地看着朱肃。
他虽然不知道朱肃为什么对这两个国家有如此刻骨的仇恨,但这番“恶犬论”,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说得不错。”朱元璋点了点头,难得地表示了认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过,为君者,不能只凭喜恶行事。你要灭了他们,总得有个章法。”
他这是在考校,也是在传授。
朱肃自然明白,躬身道。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只是表明决心。具体如何行事,自然要徐徐图之,待国力充盈,一击必杀!”
“绝不给他们任何翻身的机会!”
“嗯。”朱元璋应了一声,看着朱肃的眼神愈发复杂。
这小子,身上藏着秘密。
那股子对高丽和樱花国的仇恨,根本不像是一个从未与他们打过交道的皇子该有的。
朱元璋的心里,默默地将几个儿子做着对比。
太子朱标,仁厚稳重,像极了登基之后的自己,一言一行都透着帝王的规矩和沉稳,是完美的守成之君。
而眼前这个老五……
朱元璋看着朱肃那双滴溜溜乱转,时刻都在盘算着什么的眼睛。
感觉活脱脱看到了当年还在濠州当红巾军的自己。
不,甚至比当年的自己还要野,还要敢想敢干!
那股子天马行空的劲头,那份不按常理出牌的灵活,还有那种把冒险当饭吃的精神……
朱元璋甚至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历史上那些枭雄的影子。
比如那个从南阳起兵,一路开挂,最后扫平天下的“位面之子”刘秀。
比如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最爱别人老婆的曹阿瞒。
再比如那个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兄逼父,开创贞观之治的李二陛下。
当然,他身上也有老四朱棣的影子,都有一颗不安分的心。
但这小子,又比他们多了一份来自他母亲的仁心和底线。
朱元璋叹了口气,这小子就是自己和马皇后的结合体。
好的坏的全学去了,让人想彻底讨厌都难,想完全喜欢也难。
“咱问你,你招安王保保,到底许了他什么条件?一五一十,给咱说清楚!”
朱肃闻言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父皇,这可是军事机密,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朱元璋怒极反笑,“咱看你是想上天!”
他猛地回头,对门口的小太监吼道:“把门给咱关严实了!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来!”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殿门死死关上。
大殿内,光线顿时暗了几分。
朱元璋缓缓地、一节一节地,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鎏金束带。
那束带,用料考究,做工精良,此刻在他手里,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朱肃一看这架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太熟悉这个前奏了。
这是他老爹贯彻“揍娃解气”最高理念的起手式!
“父皇!父皇!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朱肃一边喊,一边往后退。
“咱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父为子纲!”朱元璋拎着束带,一步步逼近。
朱肃心里哀嚎一声,眼看朱元璋已经逼到跟前,他急中生智。
一个闪身,躲到了大殿里一根粗大的盘龙柱后面。
“父皇!您是天子!要注意仪态!打儿子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啊!”
“咱今天就清理门户!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朱元璋气势汹汹地绕着柱子追。
“儿臣错了!儿臣真错了!您想知道什么,儿臣全都说!全都说还不行吗!”朱肃抱着柱子,探出半个脑袋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父皇!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朱元璋这才停手,呼呼地喘着粗气,用束带指着他:“快说!”
朱肃揉着被打到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看了朱元璋一眼,试探着开口。
“那个……王保保的第一个条件,跟二哥有关。”
“嗯?”朱元璋眉头一皱,“跟老二有什么关系?”
“他说……他说要让他心服口服,就得看到您的诚意。”朱肃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朱元璋的脸色。
“他说,他听说二哥和二嫂,也就是王保保他妹子,感情不睦。他希望……希望您能让二哥和二嫂……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