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东宫。
太子朱标正头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朱雄英。
这小子不知从哪翻出来一封信。
朱标拿过来一看,这才猛然想起,老五和李景隆那帮小子,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他竟然是把这事给忘了。
他这个做大哥的,太失职了。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务,起身直奔御书房。
刑部大牢里。
一群往日里光鲜亮丽的勋贵子弟,此刻正东倒西歪地坐着,一个个垂头丧气。
“哎,我说,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陈德的儿子陈墉有气无力地问道。
“谁知道呢。”李景隆一脸嫌弃地用袖子扇了扇鼻子,“这鬼地方,味儿也太冲了!我感觉我的鼻子都要失灵了。”
“有的待就不错了。”常升撇了撇嘴。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里恶劣的环境,一个个愁眉苦脸。
只有朱肃,靠在角落的草堆上,闭着眼睛,神态自若。
“行了,都别嚎了。”他淡淡地开口,“急什么?该吃吃,该睡睡。天塌不下来。”
众人看着他这副淡定的模样,心里更没底了。
这位爷,心是真大啊!
坤宁宫内,气氛同样凝重。
马皇后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徐妙云,心疼地拉住了她的手。
“好孩子,别担心。陛下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就是看着吓人,心里有数呢。”
徐妙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她怎么能不担心?
一个是她的未婚夫,一个是她的亲哥哥,全都关在大牢里。
就在这时,朱元璋沉着脸走了进来。
他看到徐妙云也在,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妙云来了啊。”
“臣女见过陛下。”徐妙云连忙行礼。
朱元璋摆了摆手,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就是心太善。放心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咱也不会真把他们怎么样的。”
这话既是安抚,也是一种表态。
徐妙云心中稍安。
紧接着,太子朱标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父皇!”朱标一进门就跪下了,“儿臣恳请父皇,看在五弟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这一次吧!”
“你给咱起来!”朱元璋眼睛一瞪,“他年幼无知?他比谁都精!咱还没找他算账呢!”
朱元璋打断了朱标的话,没让他再说下去。
“都别杵着了!留下一起用膳!”
一顿饭,吃得是食不知味,如坐针毡。
饭后,朱元璋的旨意终于下来了。
“着,刑部大牢一应斗殴人犯,除朱肃外,各处十庭杖,着其家人领回,严加管教!”
旨意一出,众人皆惊。
所有人都罚了,唯独把朱肃摘了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朱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父皇!五弟鲁莽!儿臣愿替五弟受罚!请父皇开恩!”
他敏锐地察觉到,父皇这是要拿五弟开刀,杀鸡儆猴!
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的四儿子,眼神复杂。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
朱肃,放了李善长一马,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背叛!
东宫。
太子朱标看着鼻青脸肿,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朱棣,一个头两个大。
“你说你,你去凑什么热闹?”
朱标拿着药膏,小心翼翼地往朱棣背上的伤处涂抹。
“爹下手也太狠了点,你这伤,没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大哥!你还说我!”朱棣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不服气地扭过头,愤愤不平地嚷嚷,“还不是老五干的好事!他倒好,现在在大牢里逍遥快活,我们这些被他连累的,一个个都得挨板子!”
朱棣越说越气。
朱标叹了口气,手上的力道放得更轻了些。
“你懂什么。”
“老五这次,是捅了马蜂窝了。李善长是什么人?那是百官之首,淮西勋贵集团的领袖。老五这么一闹,整个朝堂都要地震了。”
“爹把他关起来,名为惩罚,实为保护。不然你以为,光是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就够老五喝一壶的了。”
朱棣撇撇嘴,不说话了,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写满了不甘心。
朱标给他上好了药,直起身子,揉了揉发酸的腰。
他今天也是累得够呛。
先是去安抚受了惊吓的文官集团,又是去跟那些勋贵们解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回到东宫,还要伺候自己这个被打得半死的弟弟。
真是……心累。
深夜,应天府大牢外。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狱卒们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提着灯笼迎了出去。
当他们看清来人的面容时,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了一地。
“陛……陛下!”
来人一身常服,面容冷峻,正是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
“都给咱滚起来。”
朱元璋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开门。”
他指了指大牢最深处的那间牢房。
狱卒长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哆哆嗦嗦地从腰间掏出一大串钥匙。
“陛……陛下,您……您稍等……”
他对着那个巨大的铜锁,试了好几把钥匙,手抖得跟筛糠似的,怎么也插不进去。
朱元璋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耐心不多。
“废物!”
他一把推开那个碍事的狱卒,从他手里夺过钥匙串,自己走到牢门前。
他甚至都没怎么挑选,随手拿起一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咔哒。”
牢门应声而开。
朱元璋推开门,走了进去。
牢房里很暗,只有一束月光从高高的天窗洒下,照亮了地面上的一小块地方。
朱肃就躺在稻草堆上,枕着自己的胳膊,睡得很沉。
朱元璋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夹杂着一丝心疼,瞬间涌上了心头。
这个臭小子!
是在跟咱置气吗!
他就这么不想领咱的情?
朱元璋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了很久。
他想起白天李善长递上来的那封辞呈,想起朝堂上那些文官们痛心疾首的弹劾,想起坤宁宫里马皇后担忧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眼前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儿子。
朱元璋缓缓走到朱肃身边,蹲了下来。
“别装了。”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咱知道你醒着。”
地上的少年一动不动,呼吸依旧平稳。
朱元璋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他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放过李善长?”
“你既然有胆子折断他儿子的手,羞辱他这个韩国公,为什么最后又让他囫囵个儿地回去了?”
“你别告诉咱,你是怕了。”
“你朱老五的字典里,就没写过‘怕’字。”
他伸出手,想拍拍朱肃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却又停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