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外。
“踏!踏!踏!”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擂鼓,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街道上,原本还有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百姓,此刻早已跑得一干二净。
黑压压的人群出现在街角,清一色的黑衣劲装,手持兵刃,杀气腾腾。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面容扭曲,双目赤红,正是李祺!
他身后,是韩国公府倾巢而出的家将和护卫,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更可怕的是,其中一队人马,竟然背着清一色的弓弩!
在京城动用弓弩,这已经是等同于谋逆的大罪!
李祺,显然已经疯了。
“朱肃!滚出来受死!”李祺勒住马,用嘶哑的声音怒吼道。
楼内,朱肃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总算来了,再不来我都要睡着了。”
他瞥了一眼窗外黑压压的人群,懒洋洋地对高峰说道:“吴掌柜,去,帮我跟小公爷打个招呼。”
“啊?殿下,说……说什么?”吴掌柜腿肚子有点转筋。
“就说……”朱肃想了想,笑了,“小公爷,你来得也太慢了,我们殿下等得花儿都谢了。是不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啊?”
吴掌柜脸都绿了。
这……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去吧,照我说的喊。”朱肃摆摆手,“有本王在,你怕什么?”
吴掌柜心一横,牙一咬,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楼下的可是韩国公府小公爷当面?”
“我们殿下让小的问您一句,您怎么才来啊?这腿脚也太不利索了!再晚点,我们殿下可就睡着了!”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传遍了整条大街。
楼下,李祺的脸瞬间从赤红变成了酱紫色。
“噗!”
他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给我上!抓住那个喊话的掌柜!我要将他碎尸万段,给李衡陪葬!”李祺指着窗口,声嘶力竭地咆哮。
“是!”
他身后的一众家将齐声怒喝,动作整齐划一地翻身下马,手持朴刀,如同潮水一般,朝着望江楼的大门涌了过去。
李祺带来的护卫,个个都是府里养的精锐,平日里在应天府横着走,寻常三五个大汉都近不了身。
可今天,他们遇到了鬼。
十几个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他们不出刀,也不用剑,只是用手,用肘,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卸掉对手的武器,然后干脆利落地折断他们的手脚。
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又很快戛然而止。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地上已经躺满了哀嚎打滚的护卫。
而那十几个黑衣人,身上纤尘不染,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祺听着越来越稀疏的动静,脸上的得意之色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想跑,可双腿却不听使唤。
于是,被两个暗影卫一左一右架着上了二楼。
他被扔在朱肃面前,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抖得和筛糠一样,连头都不敢抬。
“把他头给本王抬起来。”
朱肃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一个暗影卫上前,粗暴地揪住李祺的头发,硬生生把他的脸提了起来,让他正对着朱肃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当看清朱肃的面容时,李祺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真的是他!
真的是吴王朱肃!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在望江楼,杀了李衡,还把自己给抓了?
“吴……吴王殿下……”李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误会……都是误会……”
朱肃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晃了晃,没有看他,反而慢悠悠地问。
“本王问你,李衡,该不该死?”
李祺瞬间噤声。
该死?
不该死?
看看地上那具尸体,再看看眼前这个煞星,他说一个“不”字,恐怕下一个躺下的就是自己。
他不敢回答,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父亲身上。
爹一定会来救我的!
他一定会带着府里的家将,带着兵马司的人,把这里夷为平地!
朱肃看着他眼珠子乱转的样子,笑了。
“看来,你心里不服啊。”
他放下酒杯,语气依旧平淡。
“扳断他左手食指。”
“不要!”
李祺惊恐地尖叫起来,拼命想要挣扎。
但按着他的那两个暗影卫,手臂如同铁钳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其中一人伸出手,捏住李祺的左手食指,轻轻一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彻整个雅间。
“啊——!”
李祺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嚎,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一个暗影卫上前探了探鼻息。
“殿下,昏过去了。”
“弄醒他。”朱肃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好戏才刚开始,他怎么能睡着呢?”
“是。”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李祺一个激灵,又从剧痛中醒来,断指处传来的痛感让他浑身抽搐。
朱肃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远处漆黑的街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怎么还不来……”
“李家的兵,可真慢啊。”
……
韩国公府。
李善长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你说什么?!”
他一把揪住前来报信的那个护卫的衣领,双目赤红。
“李衡死了?李祺被抓了?还被人打断了手指?”
“是……是的老爷……”那护卫吓得魂不附体,“望江楼……他还……他还让您……赤足步行,亲自去望江楼见他,否则……否则就再断公子一根手指!”
“竖子!欺人太甚!”
李善长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那护卫推开,胸口剧烈起伏。
让他赤足步行去见一个小辈?
这是何等的羞辱!
他李善长,大明朝的开国元勋,一人之下的左丞相,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冯信!”李善长怒吼,“给老子召集府里所有家将!备马!老夫要亲手宰了那个小畜生!”
管家冯信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绝望。
“老爷!没用了!”
“府里……府里能动的人,刚才都被一伙黑衣人给打断了腿,扔在大门口了!”
“什么?!”
李善长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冲突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宣战!
冯信哭丧着脸,急道:“老爷,咱们府上没人了,可……可以去借人啊!去找兵马司,去找卫国公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善长猛地站了起来。
对!
邓愈!
他掌管着京城兵马司,手下有兵!
“备马!去卫国公府!”李善长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抓起一件外袍就往外冲。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救出儿子,然后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