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正是潜踪匿迹的绝佳时机。子时刚过,皇都绝大多数区域已陷入沉睡,唯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和偶尔传来的犬吠打破寂静。林阳如同一缕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驿馆。他并未直接前往苏家祖宅,而是先绕道城西,再次确认了那处废弃钟楼的情况——这是他选定的远程操控主阵眼所在。
钟楼高约十丈,以青石垒砌,因年久失修而显得破败,木质楼梯多有腐朽,顶端视野极佳,可将小半个皇都,尤其是东南区域的苏家祖宅尽收眼底。林阳仔细检查了钟楼内部结构,选定了一处承重柱与外墙的夹角阴影处,这里既隐蔽,又能通过砖石缝隙观察到外部。他取出几块刻画好基础聚灵和隐匿符文的“空冥石”,小心翼翼地嵌入砖缝深处,并以特殊药水掩盖了所有痕迹。这只是前期准备,真正的激活要等到最后。
离开钟楼,林阳将“龟息潜影”秘法运转到极致,身形变得模糊难辨,气息更是微弱如冬眠的虫豸,沿着早已规划好的、避开主要巡逻路线的小巷和屋脊,向苏家祖宅区域潜行。
越是靠近苏家祖宅,气氛越发肃杀。虽然明面上的军队包围圈可能已经后撤或化明为暗,但那种被无数道目光无形注视的感觉却更加清晰。林阳的魂力如同最敏感的触须,提前感知着周围的动静。他察觉到至少有三处暗哨,气息都在玄灵境以上,还有几道若有若无的探测波纹扫过街区,应是某种警戒阵法。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行动愈发谨慎。根据之前的研究和实地勘察,他选定的八个辅阵基位置,分别对应八卦方位,且都具备极佳的隐蔽性。
第一个阵基,位于苏家祖宅东北方隔了两条街的一条废弃排水渠的出口。渠口被杂草和垃圾半掩,散发着淡淡的异味,寻常人根本不会靠近。林阳如同灵蛇般滑入渠口,内部潮湿阴暗。他找到一处较为干燥的渠壁,以指为凿,悄无声息地挖开一个浅坑,将一枚刻画着复杂符文、内部镶嵌了“星辰晶”碎片的金属圆盘嵌入其中,再用特制的泥膏封好,使其与渠壁融为一体,最后还撒上一些原有的青苔和尘土。完成之后,他注入一丝微弱的魂力进行初步激活测试,圆盘微微一亮便迅速隐没,与周围环境的气息完美融合。
第二个阵基,在正东方向,依托的是一家富商府邸外墙的一座石狮雕像。石狮底座有一处不易察觉的裂缝。林阳将另一块阵基,制作成薄如蝉翼的玉片状,小心翼翼地塞入裂缝深处,并用石粉混合胶水进行填补抛光,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第三个阵基,在东南方,利用的是一棵生长在街角、颇有年头的古槐树。树心有一个天然的小树洞。林阳将阵基伪装成一块看似普通的“树瘤”,嵌入树洞,其木属性能量波动与古槐自身的生机几乎不分彼此。
第四个阵基,在正南方,目标是一座小土地庙的香炉底座之下。他趁夜挪开香炉(事后复原),在底座下挖坑布置,借助香火气和地脉之力掩盖阵法波动。
第五个阵基,在西南方,隐藏于一座小石桥的桥墩水下部分,利用流水掩盖能量痕迹。
第六个阵基,在正西方,设在一家酒楼后院堆放杂物的墙角,阵基被伪装成一块垫脚石。
第七个阵基,在西北方,最为巧妙。它被林阳设置在了皇城司设置在此区域的一个明哨岗亭的屋顶瓦片之下!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利用岗亭本身的气息和巡逻人员的惯性思维作为掩护。
每布置一个阵基,林阳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心力和魂力。不仅要确保位置精准、隐藏完美,还要用魂力细致地调整阵基的符文状态,使其处于一种“休眠”待命的状态,不会散发任何异常波动。同时,他还要如同最精密的织工,从每个阵基出发,向着废弃钟楼的方向,在地下或沿墙壁阴影,埋设下由“空冥石”粉末混合特殊导灵材料构成的、细如发丝的能量引导线。这些引导线如同网络的神经,将来负责将钟楼主阵眼的能量瞬间传递到各个辅阵基。
这个过程极其繁琐且不能有丝毫差错。林阳的精神高度集中,魂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黑暗中无声地作业。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又被玄力悄然蒸干。他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一点点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大网。
在布置第八个阵基(正北方,依托于一户人家院墙外的拴马石桩)时,意外发生了。一队夜间加强巡逻的皇城司甲士恰好拐过街角,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林阳正将最后一点伪装泥膏抹在拴马桩的基座上,闻声瞬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贴地滑入墙根最深的阴影里,“龟息潜影”法催至极限,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连心跳和呼吸都几乎停止。
巡逻甲士共有五人,为首者气息凌厉,目光如电地扫过街道。他们的脚步在拴马桩附近略微放缓,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可能是林阳刚刚布阵时不可避免泄露出的一丝)。为首甲士皱了皱眉,举起手,示意队伍停下。
林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魂力内敛,不敢有丝毫外泄。若是此时被发现,前功尽弃不说,苏家也将万劫不复。
那甲士仔细感知了片刻,又看了看安静的街道和漆黑的院落,最终摇了摇头:“可能是哪家的阵法余波或是野猫路过。继续巡逻!”他并未察觉到林阳那近乎完美的隐匿,带着队伍继续向前走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林阳才缓缓松了口气,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他不敢耽搁,迅速完成第八个阵基的最后伪装,并检查了所有能量引导线的连接,确认无误后,立刻悄然撤离。
当他最终回到废弃钟楼,将主控阵盘——一个刻画着周天星辰和万象变幻图案的复杂玉盘,嵌入预先留好的位置,并与八个辅阵基的能量引导线成功连接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林阳站在钟楼顶端,迎着微凉的晨风,俯瞰着下方逐渐苏醒的皇都,目光最终落在那片被无形力量笼罩的苏家祖宅区域。一张无形而精密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织就,只待那最终引动风云的时刻到来。
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但眼神却愈发锐利。最艰难的技术环节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等待丹师公会那边的“东风”,以及一个合适的、月朗星稀的夜晚了。他仿佛已经看到,紫气东来、金龙盘绕的震撼景象,将如何点亮这片夜空,又如何照亮苏家的生路。
悄然回到驿馆,天际已亮。苏沐月早已在静室外焦急等候,看到林阳安然返回,虽面色疲惫但眼神明亮,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如何?”她轻声问道,美眸中满是期盼。
林阳对她微微一笑,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成竹在胸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苏沐月看着他一夜奔波后难掩的倦色,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感激,有依赖,更有一种悄然滋生的、前所未有的情愫。她默默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都的黎明,平静之下,暗流汹涌。一张由智慧与勇气编织的网,已经悄然张开,静待着搅动风云的那一刻。而风暴的核心,那个名为林阳的少年,此刻正需要短暂的休憩,以迎接接下来更为关键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