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主殿,森严远超偏殿。
此地空间极为开阔,穹顶高悬,却并无明亮光源,只有四周墙壁上镶嵌的幽蓝色晶石散发出冰冷的光芒,将整个大殿映照得一片肃穆阴森。空气凝滞沉重,仿佛蕴含着无形的雷霆之威,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殿尽头,是一座高逾丈余的黑石平台,其上并排摆放着五张巨大的玄铁座椅,椅背雕刻着獬豸、狴犴等象征公正与刑罚的上古异兽图腾,狰狞威严,俯瞰全场。此刻,正中三张座椅空置,左右两侧则端坐着两位气息渊深、面色沉凝的戒律堂长老。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视之下,令人心生寒意,不敢直视。
平台下方,大殿中央是一片空旷区域。此刻,林阳正独自站立于此,身形在广阔而幽暗的大殿衬托下,显得有几分孤寂,但他脊梁挺得笔直,面色平静,目光清澈,并无半分畏缩之态。
大殿两侧,则密密麻麻站满了闻讯赶来的内门弟子,甚至还有一些闻风而来的各峰执事。人数虽众,却无一人敢大声喧哗,只有压抑的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空气中细微地涌动。各种目光交织在林阳身上,好奇、审视、怀疑、幸灾乐祸、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构成了一张复杂的情感之网。张铁挤在人群前方,拳头紧握,满脸焦急。孙淼也站在不远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整个公审大会的气氛,庄重、压抑,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肃静!”
右侧那位面容枯瘦、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戒律长老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闷雷般滚过全场,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大殿内落针可闻。
“带检举人,呈证物!”长老继续宣布,程序一丝不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大殿入口。只见刘明刘执事,身着规整的执事袍,面色沉痛中带着一丝“不得已而为之”的决绝,步伐沉稳地走入大殿中央。他先是对着高台上的两位长老深深一揖,然后目光扫过林阳,流露出一种“惋惜”与“谴责”交织的复杂情绪,演技可谓精湛。
他手中捧着一物,用一块暗色的绸布覆盖。他走到平台前,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戒律长老明鉴!弟子刘明,忝为戒律堂执事,近日接到密报,言及内门弟子林阳,疑似修习邪门禁术,触犯门规!弟子不敢怠慢,经初步核查,认为事态严重,故依法提请公审!”
他猛地掀开绸布,露出下面那枚色泽古旧、却散发着若有若无阴邪气息的玉简。“此物,乃弟子昨日依法搜查林阳居所时,在其床下隐秘处发现!经弟子初步辨认,此玉简中所载,极似宗门典籍中曾有记载、早已失传封禁、严禁弟子修习的邪恶魂术——‘噬魂种魔篇’!”
“噬魂种魔篇”五个字一出,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许多弟子脸色发白,显然即便不知其详,也听说过这乃是一种极其恶毒、吞噬他人魂力根基的禁忌之术,是宗门绝对的红线!
高台上的两位长老眼神也瞬间变得更加凝重,左侧那位面色红润的长老沉声道:“呈上来!”
一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恭敬地接过玉简,以特制的托盘承托,送至长老面前。两位长老神识沉入,仔细探查。片刻后,他们抬起头,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深深的寒意和确认之色。那玉简散发的气息邪恶霸道,内容更是触目惊心,与他们记忆中对那种禁术的描述高度吻合!
“林阳!”枯瘦长老目光如电,射向林阳,“此物从你居所搜出,你作何解释?”
林阳抬头,平静回应:“回长老,弟子从未见过此物,更不知其为何会出现在弟子床下。此乃栽赃陷害。”
他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刘明似乎早料到他会否认,立刻接口,语气沉痛:“林师弟,事实胜于雄辩!证据确凿,岂容你狡辩?若非你做贼心虚,为何要将其藏于床下隐秘之处?”
林阳尚未回答,枯瘦长老已再次开口:“传人证!”
殿外,一名外门弟子被执法弟子带了进来。正是赵犇!他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几乎是被拖着来到大殿中央。他根本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尤其是林阳和刘明。
“弟子…弟子赵犇…见…见过长老…”他的声音细若蚊蚋,充满恐惧。
红面长老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犇,不必害怕。将你所见所闻,如实道来。若有半句虚言,定不轻饶!”
赵犇身体一颤,猛地跪伏在地,带着哭腔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半月前…半月前子夜,弟子因…因修炼遇阻,心中烦闷,便到后山废弃演武场附近散心…却…却无意中看到…看到林阳师兄…”
他说到这里,似乎极度恐惧,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林阳一下,又立刻低下头,声音更加颤抖:“看…看到林阳师兄周身环绕着…环绕着漆黑如墨的雾气…那雾气…那雾气散发出极其阴冷、让人神魂战栗的气息…绝…绝非我宗门任何正统术法!弟子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躲起来,绝不敢再看第二眼…事后越想越怕,才…才不得已向刘执事禀报…弟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他的表演堪称拙劣,但那份恐惧却显得无比真实——只不过,这恐惧并非源于林阳,而是源于他自身的处境和作伪证的压力。但在不明真相的众人听来,这番指证却显得格外“可信”,因为他看起来确实像是被某种可怕景象吓破了胆。
人证!物证!时间地点细节俱全!
刹那间,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林阳身上,这一次,其中的怀疑和审视几乎变成了确信与谴责。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果然如此”、“人赃并获”的意味。
刘明脸上适时地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对着长老拱手:“长老明鉴!人证物证俱在!林阳偷修禁术,铁证如山!此等行径,不仅触犯门规,更是自毁前程,堕入魔道!请长老依律严惩,以正门风,以儆效尤!”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仿佛一切已然盖棺定论。
高台上,两位长老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们看向林阳的目光,已然带上了浓重的失望与冰冷的审视。证据链似乎已经完整,一个颇有潜力的弟子,竟真的走上了邪路?
红面长老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最后的审慎:“林阳,对于检举人所呈物证,证人赵犇之指证,你还有何话可说?”
整个大殿的目光,如同沉重的山岳,压在了林阳那看似单薄的肩膀上。
形势,似乎已然恶劣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