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郡君本名为高滔滔,乃是曹皇后的外甥女,四岁便被曹皇后接入宫中抚养,与皇太子赵昕从小一起长大。
据闻她自小深受曹皇后的教诲,习得节俭之道,更通书史,略知治国之理,是一位端庄娴淑的女子。
在云卿未入宫之前,她才是官家和曹皇后暗地里培养的太子妃。
数月前,太子和云卿的赐婚圣旨布告天下,高滔滔太子妃梦碎,与曹皇后大闹一通,负气回了宫外的高家。
官家与曹皇后为了弥补对她的愧歉,便赐下了京兆郡君的封号。
如兰想着那女子高傲十足的模样,不由叹气:“原来是皇后的养女,怪不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宫里办的是菊花宴,明为赏菊,实为哄公主开颜。
所以皇后与宫中妃嫔并未停留多久,只浅露一面,便离开了。
云卿作为太子正妃,主持着全场的大局。
一番宴饮之后,高滔滔亲昵地对福康公主道:“殿下,只是赏菊联诗并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以乐会友。”
“在场之人,每人都需弹奏一首曲子,还要效仿公子们科举那样做个排名,若有突出者,还可赢得彩头,这样好不好?”
徽柔与高滔滔自幼相识,自然捧场,便道:“那便在场之人每人弹奏一首乐曲,拔得头筹者,我自然有赏赐。”
高滔滔看向与公主同坐上位的太子妃,抿唇笑道:“皇后娘娘离开前,已将这宴会交给太子妃主办,公主又何必自己添彩头,正该太子妃娘娘赏赐才是。”
云卿笑道:“郡君所言极是,那就由我来赏吧。”
高滔滔看向云卿鬓间的一支金凤簪,目光里满是势在必得。
“那就娘娘头上的金累丝点翠凤簪吧,我看着极喜欢,不知道娘娘可舍得割爱?”
徽柔闻言心里有些不悦,她知道高滔滔对抢了她太子妃位的云卿有怨气,本想不过分就随她去,却不想她竟然这样明晃晃地僭越。
“滔滔,大娘娘说你最知礼数,今日怕不是喝多了菊花酒,醉了不成?”
那金累丝点翠凤簪是曹皇后从前的旧物,旁人不知,福康公主和高滔滔却最为熟知。
如今她竟然想要以此物做彩头,定是心里还放不下失之交臂的太子妃之位。
见公主对太子妃多有维护之意,高滔滔连忙道:“是臣女失言了,还请太子妃娘娘勿要怪罪。”
云卿将那只凤簪从鬓发间取下,轻笑道:“此簪是皇后娘娘所赐,她交给我的时候曾说,这是她封后当天所簪之物,意义非常,我亦十分珍爱。”
“本不适合作为取乐的彩头,不过既然郡君这么喜欢,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我就将它献上吧,看看谁才是它真正的归属。”
那支凤簪被云卿放入乌木托盘,而后宫女们便取了各式各样的乐器置于一侧。
云卿笑道:“在坐女眷亦有数十人,若只取一个魁首,未免太少了些,这样吧,咱们仿效状元、榜眼、探花,也设三等奖励。第一名得凤簪,第二名与第三名我另有赏赐。”
规则制定下来,众人便开始依次弹奏。
为保公平公正,徽柔特意让人找来宫中乐师数人,隐于屏风之后,逐一品评。
高滔滔擅抚琴,一曲凤求凰弹得出神入化,琴音如凤鸟翱翔,意境缠绵跌宕。
纵是不擅长琴曲的如兰都听得如痴如醉,只觉这京兆郡君果然是中宫教养,非比寻常。
福康公主弹奏了一首箜篌,姿态秀美,曲乐哀婉,十分传情。
到了如兰和明兰,二人浅浅吹了一段笛子和洞箫,也算草草糊弄了过去。
等差不多所有人都演奏完了,众人不由朝云卿看去。
高滔滔自认为自己琴艺出众,难有人能够胜过她,便道:“太子妃娘娘,不知您擅长哪种乐器,是笛子,还是箫?”
盛家的其他姑娘都已演奏过乐器,什么水平大家都有几分了解,因而高滔滔并没有将云卿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盛家的姑娘虽随名师庄先生上过几年学,于诗词文采上不缺,却于这丝竹之乐上不大精通。
要知道世家贵女从小修习琴棋书画这样的风雅之事,所请的师父都是名师大家,非是盛家那样的小官之家能比。
因而,她并没有将云卿看在眼里,觉得那凤簪已是囊中之物。
云卿吩咐一侧的贴身侍女道:“翠墨,你去将我的琴取来。”
琴身端放于身前,云卿抬起纤纤玉手,放于琴弦之上,一阵乐曲从她指尖滑出。
当熟悉的凤求凰弹奏出来,高滔滔脸色瞬间苍白失色。
她竟然弹了和我一样的曲子,是东施效颦,还是故意弹压?
不等高滔滔思虑,那曲子就以不容人挑剔的姿态静静流出,而后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这一首凤求凰比之上一首,更是登峰造极,如果高滔滔弹出了琴曲的八九分韵味,那云卿就弹出了十分。
当曲声渐落,福康公主率先叫好,她夸道:“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一首凤求凰,真应了那句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如兰和明兰对视一眼,与有荣焉地笑了起来。
在她们看来,这场比赛毫无悬念,毕竟论起琴棋书画,没有人比云卿更擅长的了。
从前祖母请来孔嬷嬷教导她们之时,云卿就常受到赞扬,她的琴艺,就连墨兰都是服气的。
公主的话音一落,其他人自然跟随,一时赞扬之声不绝于耳。
高滔滔孤零零地站在一侧,看着众人将太子妃高高捧起,而将她冷置于一边,心里苦楚难熬,只恨不得立即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旁的内侍宣判着最后的结果。
“状元为太子妃娘娘的凤求凰,榜眼为京兆郡君的凤求凰,探花为福康公主殿下的箜篌曲春江花月夜。
结果一出,高滔滔瞬间便站立不稳,她看着云卿轻轻捡起那支她最想要的凤簪,而后毫不在意地簪回发间,只觉心灰意冷。
她输了,输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