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午后，暑气蒸腾，连窗外的知了都有气无力地鸣叫着。小来趴在客厅的地板上，小手托着腮，面前摊着一本彩色图画书，但她的眼神早已飘向窗外。
“妈妈，我好想吃汉堡啊。”小来翻了个身，仰面朝上，对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来来正在整理衣橱，听到女儿的话，头也不回地说：“上周不是刚吃过吗？垃圾食品要少吃。”
“可是我就是想吃嘛。”小来嘟起嘴，“特别是那种有双层牛肉、芝士融化在上面，还有脆脆生菜和酸甜酱汁的...”
“停停停，”来来笑着打断她，“说得妈妈都饿了。不过今天说好在家吃，我都把米饭焖上了。”
小来叹了口气，她知道妈妈一旦决定的事，很少改变。她百无聊赖地拿起扔在沙发上的电话手表，无意识地在屏幕上划拉着。忽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为什么不问问爸爸呢？
自从拥有了这个电话手表，小来感觉自己拥有了一个通向爸爸的专属通道。妈妈的爱是日常的、稳定的，像一日三餐；而爸爸的爱，总是带着惊喜的味道，像偶尔绽放的烟花。
她偷偷瞄了一眼在卧室里忙碌的妈妈，轻手轻脚地溜到阳台，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喂，我的小公主！”李明远的声音很快从手表里传出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外面。
“爸爸...”小来压低声音，“我想吃汉堡，特别特别想。”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响起爸爸爽朗的笑声：“就这么点事？我还以为我的宝贝女儿受什么委屈了呢！想吃哪个牌子的？爸爸现在就去买。”
“真的吗？”小来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就是商场那家新开的，小雨说那里的汉堡特别好吃，牛肉饼会滋滋响！”
“没问题！我这就去。半小时后送到你家楼下，怎么样？”
“太棒了！谢谢爸爸！我爱你！”
“爸爸也爱你。”
挂了电话，小来捂住嘴偷偷笑了，像一只偷吃到小鱼干的猫。她轻手轻脚地回到客厅，心里的雀跃却几乎要满溢出来。
“小来，帮妈妈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一下。”来来在卧室里喊道。
“来啦！”小来欢快地应着，蹦蹦跳跳地跑向阳台。此刻的她浑身充满干劲，连收衣服这种日常家务都变得有趣起来。
来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女儿哼着歌在阳台和客厅之间穿梭，把收下来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虽然并不太完美。
“今天怎么这么勤快？”来来好奇地问。
小来眨眨眼睛：“我一直都很勤快呀！”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爸爸说要半小时，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当门铃响起时，小来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抢在妈妈前面冲向门口。
“一定是爸爸！”她边跑边喊。
来来愣了一下，跟着走到门口。只见李明远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印着醒目logo的纸袋，袋口微微渗出的水汽表明里面的食物还是热乎乎的。
“爸爸！”小来扑进爸爸怀里，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个纸袋。
“答应我们小公主的事，必须立刻办到。”李明远得意地举起纸袋，“刚出炉的汉堡，还有薯条和冰可乐。”
来来站在门内，看着父女俩的亲昵互动，轻轻叹了口气：“明远，不是说好了不总给孩子买这些吗？”
李明远挠挠头：“偶尔一次嘛，孩子想吃就买呗。是吧，小来？”
小来赶紧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妈妈：“妈妈，就这一次，我保证！”
看着女儿祈求的眼神，来来心软了：“好吧，不过要先洗手。”
“耶！”小来欢呼着，拉着爸爸的手就往洗手间走。
餐桌上，小来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纸，汉堡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餐厅。焦黄的面包胚上撒着芝麻，中间夹着厚厚的牛肉饼，融化的芝士从边缘溢出，生菜和番茄片露出鲜亮的一角。
“哇！和广告上一模一样！”小来惊叹道，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李明远坐在她旁边，满脸宠溺：“快尝尝，爸爸特意让他们多放了你爱吃的芝士。”
小来双手捧起汉堡，张大嘴巴咬了下去。芝士的浓郁、牛肉的醇厚、蔬菜的清爽和酱汁的酸甜在口中爆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好吃吗？”李明远期待地问。
小来嘴里塞得满满的，只能用力点头，伸出大拇指。
来来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给女儿准备的营养均衡的晚餐，此刻还静静地待在电饭煲里。
“妈妈，你也尝一口！”小来把汉堡递到来来面前，“真的超级好吃！”
来来轻轻推开：“妈妈不吃，你吃吧。”
李明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赶紧从袋子里又拿出一个汉堡：“我也给你买了一个，知道你爱吃鸡腿堡。”
来来愣了一下，接过汉堡：“谢谢。”
小来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兴奋地说：“爸爸，你真好！我说想吃汉堡，你马上就买了。小雨想让她爸爸带她去吃冰淇淋，求了一个星期都没成功呢！”
李明远得意地笑了：“那当然，我女儿的要求，必须第一时间满足。”
听着父女俩的对话，来来默默打开了手中的汉堡包装。面包还是温热的。
饭后，李明远因为公司还有事，匆匆离开了。小来还沉浸在汉堡带来的满足感中，小脸红扑扑的。
“妈妈，爸爸是不是世界上最快的爸爸？”小来躺在沙发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问。
来来正在收拾餐桌，闻言笑了笑：“就因为爸爸给你买了汉堡？”
“不止呢！”小来坐起来，认真地数着，“上次我说想要那个会说话的洋娃娃，爸爸第二天就送来了；上上次我说想去看电影，爸爸当天晚上就带我去看了；还有上上上次...”
“好了好了，”来来打断她，“妈妈知道了。”
小来没有察觉妈妈语气中的异样，继续兴奋地说：“我们班同学都说，我爸爸是超级英雄，能实现所有愿望！”
来来放下手中的碗碟，在女儿身边坐下：“小来，爸爸对你很好，妈妈很开心。但是，有些事妈妈想让你明白。”
“明白什么？”小来不解地问。
“爸爸能这么快满足你的愿望，是因为爸爸不和我们住在一起，见你的次数比较少。”来来斟酌着用词，“而妈妈每天照顾你，要考虑的事情更多，比如你的健康、你的学习、你的习惯...”
小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妈妈才不总给我买汉堡？”
“不只是汉堡。”来来摸摸女儿的头，“妈妈的爱可能没有爸爸的爱那么‘快’，但妈妈的爱一直都在，就像...就像空气和阳光，你可能不会时时刻刻感觉到，但永远离不开。”
小来思考着妈妈的话，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
晚上，来来照例给小来讲睡前故事。今天选的是《猜猜我有多爱你》，一本她们读了很多遍的绘本。
当读到小兔子说“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时，小来突然打断妈妈：“妈妈，你爱我到月亮那里吗？”
来来笑着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妈妈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绕回来。”
小来满足地笑了，但很快又想起什么：“那爸爸呢？爸爸爱我到月亮那里吗？”
“爸爸也爱你到月亮那里。”来来温柔地说，“只是爸爸和妈妈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
“就像汉堡和妈妈做的饭不一样，对吗？”小来眨着眼睛问。
来来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对，汉堡很好吃，但不能天天吃。妈妈做的饭可能没有那么特别，但能让你健康成长。”
小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钻进妈妈怀里：“妈妈，其实你做的饭也很好吃，特别是红烧肉。”
“谢谢宝贝。”来来心里一暖，“那明天妈妈给你做红烧肉好不好？”
“好！”小来高兴地说，随即又打了个哈欠。
来来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哼起摇篮曲。在温柔的歌声中，小来渐渐进入梦乡，嘴角还带着甜甜的微笑。
第二天是周六，李明远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说买了两张游乐园的门票，要带小来去玩。
小来接电话时兴奋得又蹦又跳，但挂掉电话后，她看着妈妈，突然有些犹豫。
“妈妈，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小来问。
来来摇摇头：“妈妈今天要收拾家，还要去买菜。你和爸爸去玩吧，玩得开心点。”
小来扑过来抱住妈妈：“那妈妈想要什么？我让爸爸买给你！”
来来笑了：“妈妈什么都不需要，你开心妈妈就开心了。”
出门前，小来突然跑回自己房间，拿出她最宝贝的存钱罐，从里面倒出几枚硬币，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带钱干什么？”来来好奇地问。
“秘密！”小来神秘地眨眨眼。
李明远来接小来时，小来欢快地和妈妈告别，但来来注意到，女儿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游乐园里人声鼎沸，小来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拿着，玩得不亦乐乎。旋转木马、摩天轮、碰碰车...每玩一个项目，她都开心得尖叫。
“爸爸，我要坐过山车！”小来指着那个蜿蜒曲折的轨道喊道。
李明远有些犹豫：“那个太刺激了，你太小了。”
“不嘛不嘛，我就要坐！”小来拽着爸爸的手摇晃，“小雨说她都坐过了！”
听到女儿的话，李明远立刻妥协了：“好，爸爸陪你坐。”
从过山车上下来，小来的腿都有些软了，但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爸爸，太好玩了！我们再去坐一次吧！”
“还坐？”李明远感觉自己的胃还在翻江倒海。
“嗯！”小来用力点头，“爸爸最好了！”
这句“爸爸最好了”像是有魔力，李明远立刻缴械投降：“好，爸爸再去买票。”
整整一个下午，小来的每一个要求都得到了爸爸的即时满足。冰淇淋、气球、玩具熊...李明远几乎把游乐园里所有能买的东西都给女儿买了一遍。
傍晚，父女俩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休息。小来抱着新买的泰迪熊，突然问：“爸爸，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快就答应我的所有要求呢？”
李明远愣了一下，没想到女儿会问这个问题：“因为爸爸爱你啊。”
“那为什么妈妈不这样呢？”小来歪着头，“妈妈总是说‘等一下’、‘考虑考虑’。”
李明远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正是因为不能天天陪伴，他才更想在有限的相处时间里，把所有的爱都浓缩成即时的满足。
回家的路上，小来在车里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泰迪熊。李明远看着女儿熟睡的侧脸，心里满是柔软。
到了来来家楼下，李明远轻轻唤醒小来：“宝贝，到家了。”
小来揉揉眼睛，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几枚硬币：“爸爸，给你。”
“给爸爸钱干什么？”李明远惊讶地问。
“这是我自己存的钱。”小来认真地说，“今天爸爸陪我玩，还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一定花了很多钱。这些给你，虽然不多...”
李明远愣住了，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他握住女儿的小手，把硬币推回去：“爸爸有钱，这些钱小来自已留着买喜欢的东西。”
“可是...”小来还想说什么。
“能看到小来开心，爸爸就开心了。”李明远亲了亲女儿的额头，“钱的事不用小来操心。”
小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收回硬币。
来来开门时，看到的是抱着泰迪熊、满脸疲惫却兴奋的小来，和站在身后、眼神复杂的李明远。
“妈妈！”小来扑进来来怀里，“游乐园太好玩了！爸爸带我坐了过山车！我还赢了这么大的熊！”
来来笑着接过熊：“看来玩得很开心啊。谢谢明远。”
李明远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说：“来来，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来来点点头，让小来先进屋洗手。
楼道里，李明远深吸一口气：“今天小来问我，为什么我总是立刻满足她的所有要求，而你不会。”
来来有些惊讶：“她这么问？”
“嗯。”李明远点点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能...我太想在她面前当个‘好爸爸’了，以至于忘记了什么才是真正对她好。”
来来沉默了片刻：“我们爱她的方式不同，但没有对错。你给她惊喜和快乐，我给她日常和规则。她都需要。”
“我知道。”李明远笑了笑，“只是今天突然觉得，孩子长大了，开始思考这些问题了。”
“是啊，”来来也笑了，“她比我们想象的更敏感。”
那晚，小来执意要抱着新得的泰迪熊睡觉。来来给她盖好被子时，小来突然说：“妈妈，我知道为什么爸爸总是很快答应我的要求了。”
“为什么？”来来好奇地问。
“因为爸爸不能天天陪我，所以他想在见到我的时候，把所有的好都给我。”小来轻声说，“就像...就像把很多天的爱挤在一天里。”
来来震惊于女儿的洞察力：“那小来觉得这样好吗？”
小来思考了一会儿：“很好，但也不好。”
“什么意思？”
“好是因为我真的很快乐，”小来解释着，“不好是因为...有时候我会忘记，爸爸不在的时候，妈妈每天都爱我。”
来来感到眼眶有些发热：“妈妈的爱没有那么热闹，但永远不会离开。”
“我知道。”小来伸手抱住妈妈，“就像星星和月亮。爸爸的爱像流星，很亮很特别；妈妈的爱像月亮，每天都挂在天上。”
这个比喻如此贴切，让来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紧紧抱住女儿。
“妈妈，”小来在入睡前喃喃道，“我两种爱都需要。”
“你两种爱都会拥有。”来来在女儿耳边轻声承诺。
窗外，夜空中的月亮温柔地洒下清辉，几颗星星在远处闪烁。来来想起女儿的话，不禁微笑。是的，爱有不同的形态，有的绚烂如烟花，有的恒久如月光，而她的孩子，正在学习欣赏每一种爱的独特美丽。
这个晚上，小来在梦中尝到了汉堡的味道，但那味道不再仅仅是芝士和牛肉的浓郁，还夹杂着一些她尚且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成长的味道，悄然在舌尖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