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那个大个子在跳舞诶!”
doro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万象”饭店内死一般的寂静。
她的小手指着地上仍在抽搐的独眼巨人,那家伙的独眼圆睁,瞳孔涣散,显然还沉浸在我用移心蜱为他精心编织的噩梦里,身体则因为机械臂的神经反馈过载而不由自主地痉挛着。
饭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股烧焦的金属和臭氧的刺鼻气味。
所有的食客,无论是人形的、兽形的还是奇形怪状的,都僵在原地,目光惊恐地聚焦在我身上,仿佛我才是那个刚刚破门而入的怪物。
先前还对我怒目而视的邻桌那三个生物,此刻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桌子底下,那只多足生物的几丁质甲壳甚至在微微发颤。
我懒得理会这些被圈养在“安全港”里的家畜,目光柔和地转向doro,伸手擦去她嘴角的酱汁。
“他跳得不好看,我们去看点别的。”
我轻声说道,“想去看看那些铁皮罐头的‘家’吗?说不定里面有他们藏起来的欧润吉。”
一听到“欧润吉”,doro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将最后一块食物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去!去看欧润吉!”
我牵起她的小手,站起身来。
我们走向门口,所过之处,人群像摩西眼前的红海般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饭店老板,那个长着章鱼触须般胡子的胖子,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态谦卑到了极点,丝毫不敢提及餐费或是赔偿的事情。
我本就没打算付钱,能让“残锈之手”来买单,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走出饭店,残月港那永恒不变的、由无数广告光屏和照明灯管构成的“白昼”依旧喧嚣。
但我们没有走向繁华的主干道,而是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闪身进入了一条狭窄的后巷。
这里的景象与外面光鲜亮丽的世界截然不同,阴暗、潮湿,空气中混杂着机油、腐烂的有机物和某种不知名生物排泄物的复杂气味。
生锈的管道在头顶纵横交错,不时滴下黏腻的液体。
从独眼巨人的脑子里挖出的地图清晰地在我意识中展开。
我带着doro,不紧不慢地穿行在这座钢铁都市的“内脏”之中。
我们走过废弃的货物传送带,跨过深不见底的维修通道,偶尔能看到一些蜷缩在阴影里的底层拾荒者,他们在看到我们时,都露出了鬣狗般警惕而畏惧的眼神。
大约十分钟后,我们从一个满是涂鸦的排风口走了出来。
一股浓重的咸腥味和金属锈蚀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是一处被废弃的隐秘船坞,远离了港口主航道,只有一条狭窄的水路与外界相连。
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油污和垃圾,几盏昏暗的防爆灯在岩壁上闪烁,勉强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一艘狰狞的钢铁巨兽正静静地停泊在船坞中央。
它与其说是一艘船,不如说是一座由无数战舰残骸和工业废料拼接而成的移动堡垒。
不对称的装甲上布满了弹坑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痕迹,各种口径的炮管像毒刺般从船体各处伸出,毫无美感可言,只透露出赤裸裸的暴力与疯狂。
这就是“残锈之手”的老巢——“碎骨号”。
“好丑的船。”
doro皱着小鼻子,毫不掩饰她的嫌弃。
我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是啊,丑得很有特色。”
我的目光扫过船体上那些正在巡逻的海盗,他们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鬼魅。
“不过,我们的‘欧润吉号’也需要一些零件来升级一下。走吧,doro大副,我们该去进行一场‘友好’的访问了。”
话音落下,我并没有立刻行动。我的神念如同一张无形的蛛网,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碎骨号”。
听风蛊在我的意志下,将船体内部的结构、能量流动的线路、乃至每一个船员的心跳和呼吸声都清晰地反馈到我的脑海中。
这艘拼凑起来的钢铁怪物,在我眼中瞬间变得通透,再无秘密可言。
船上有三百一十二名海盗,大部分都集中在底层的娱乐区和休息舱,酗酒、赌博、发出粗野的嚎叫。
甲板和重要通道的巡逻队则显得懒散而漫不经心,显然,在他们看来,这个隐秘的船坞就是最安全的巢穴,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敢直接摸上门来。
他们的生命体征微弱得可笑,像一群风中残烛,与我在修仙世界遇到的最底层炼气士相比都多有不如。
不过,在船体最深处的动力室和舰桥,有几个气息稍强一些的个体,大概是这群乌合之众的头目,但也仅此而已。
“人~,我们要怎么上去呀?飞过去吗?”
doro仰着小脸,好奇地望着那艘比周围岩壁还要高出一截的丑陋战舰。
她的声音很轻,却在这片被工业噪音和水流声充斥的码头显得格外清晰。
“不用那么麻烦。”
我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向船体侧面的一处阴影走去。
那里的装甲连接处有一道巨大的缝隙,是某次战斗留下的创口,胡乱焊接的钢板根本无法完全弥补。
我们走到阴影的尽头,四周的光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扭曲、吞噬。
我抱着doro,向前踏出一步,身影便如同滴入墨池的水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碎骨号”船身的阴影之中,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冰冷、油腻的甲板上。
脚下的金属甲板黏糊糊的,散发着一股机油混合着海水与血的腥臭。
各种废弃的弹药箱、能量管道和不知名生物的骨头被随意地堆放在角落,形成一座座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小山。
不远处,两个身上纹着骷髅与触手的海盗正靠着炮塔,分享着一瓶劣质的合成酒精,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这次的分成太少。
他们的感知迟钝到可悲,对近在咫尺的我们毫无察觉。
doro嫌弃地捏住了鼻子,小声在我耳边说:
“这里比垃圾场还臭!”
我笑了笑,用一道微不可查的气劲将我们周身三尺的污浊空气隔绝开来。
这艘船确实像一个巨大的移动垃圾桶,但也正因如此,才更适合藏匿“友好访问”后留下的“垃圾”。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锈迹斑斑的炮管和能量发射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哪些零件可以拆下来给“欧润吉号”换上。
虽然丑了点,但胜在皮实耐用,对于一艘刚起步的海盗船来说,是绝佳的补品。
“跟紧我,我们去他们的厨房和仓库看看,好东西通常都藏在那。”
我拉着doro,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悠然地从那两个醉醺醺的哨兵身后走过。
我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形在昏暗的灯光和交错的阴影中时隐时现,完美地与这艘船的破败环境融为一体。
我们绕过一个正在漏出不明液体的巨大管道,来到一扇标有“c-3”字样的厚重舱门前。
从我脑海中的地图来看,这里是通往船体中层生活区的主通道之一。
门后,传来了更加嘈杂的喧闹声和刺耳的重金属音乐。
我将手轻轻按在冰冷的金属门上,没有去触碰那满是油污的开关,而是直接用巧劲微微一震。
门锁内部精密的机械结构瞬间错位、崩坏,随着一声微弱的“咔哒”声,舱门无声地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杂着汗臭、酒精和呕吐物的热风从门缝里扑面而来,仿佛地狱的呼吸。
我侧身闪了进去,顺手将doro也拉了进来,舱门随即又在我们身后悄然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