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还在零星飘落,易枫坐在冰冷的雪地里,后背靠着一棵枯树,粗重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十分钟里,他几乎是咬着牙撑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头的刀伤,脚腕处的箭伤更是像有无数根针在扎,鲜血透过棉袜渗出来,在雪地上积成一小滩暗红。可他不敢再等,一想到朱琏她们八个女子,手无寸铁地在深山里穿行,随时可能遇到金兵或野兽,心就像被攥住一样疼。
“不能等了……”易枫低声自语,伸手撑着树干,缓缓站起身。刚站直,脚腕的剧痛就让他眼前一黑,他踉跄着晃了晃,赶紧用人皇剑拄在雪地里稳住身形。他没敢碰脚腕的箭——他清楚,箭头大概率带着倒钩,一旦拔出,伤口会瞬间崩裂,以他现在的体力,根本止不住血,只会死得更快。
他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每一步都走得极慢,脚腕落地时不敢用劲,只能靠着另一条腿和手中的剑支撑。雪地上还留着金兵马蹄的痕迹,也留着朱琏她们浅淡的脚印——八个女子的脚印挤在一起,显然是互相搀扶着走的,偶尔还有几滴零星的血迹,想来是刘淑仪脚腕的伤口又裂开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易枫突然停住脚步——不远处的斜坡下,一棵粗壮的枯木斜倚在雪地里,枯木的根部被积雪半掩,形成了一个刚好能藏下几个人的凹陷。他眯眼望去,隐约能看到枯木后露出的衣角,是朱琏常穿的那件青布裙。
“别躲了,是我。”易枫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足够清晰地传过去。
枯木后瞬间没了动静,紧接着,一道身影猛地探出来——是朱琏。她看到易枫的瞬间,眼睛瞬间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再也顾不上隐藏,踉跄着从枯木后跑出来,直直扑向易枫。
“易枫!”朱琏的声音带着哭腔,撞进他怀里时,还在微微发抖。易枫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却忘了肩头的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紧随其后的,是赵福金。她跑出来时,眼泪早已湿透了脸颊,比起朱琏的哽咽,她的哭声更压抑,却带着极致的恐惧。她一把抓住易枫的胳膊,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汴京城破时,父亲赵佶、兄长赵桓为了活命,将她下药灌醉送给完颜宗望的画面,像噩梦一样刻在她心里。她怕极了再次失去依靠,怕易枫会像当年的亲人一样,永远消失在她眼前。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赵福金反复念叨着,眼泪落在易枫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邢秉懿也走了出来,她没有像朱琏、赵福金那样扑过来,只是站在不远处,目光死死盯着易枫身上的伤口——肩头的棉袍被刀划开,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脚腕处的箭杆格外扎眼,鲜血顺着裤脚往下滴,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快步走上前,伸手想碰易枫的脚腕,却又怕弄疼他,手指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你怎么这么傻!箭在身上怎么不处理?”邢秉懿的声音带着哭腔,一边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布条,一边拉过易枫的胳膊,让他靠在枯木上坐下,“你要是出事了,我们怎么办?”她说着,突然抬起手,用小拳头轻轻捶了捶易枫的胸口,力道不大,却满是担忧与后怕。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赵福金也蹲下身,帮邢秉懿按住易枫的脚腕,不让他乱动,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下次要断后,也得带着我们一起,不能一个人硬扛。”
朱琏站在一旁,伸手擦了擦眼泪,却还是忍不住红着眼眶:“易枫,你真是担心死我们了。刚才听到金兵的马蹄声远去,我们还以为……还以为你……”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攥着易枫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远处,王贵妃抱着赵多富走了过来,赵多富揉着眼睛,看到易枫,小声喊了句“易枫哥哥”,声音软软的。刘淑仪和赵金奴、赵富金也跟在后面,她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易枫,眼底的担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重逢的安心——只要易枫没事,她们就还有希望,还有往前走的勇气。
易枫靠在枯木上,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八个女子,看着她们泛红的眼眶、担忧的眼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肩头的刀伤、脚腕的箭伤依旧疼,可此刻,他却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他伸手摸了摸朱琏的头,又拍了拍赵福金的肩膀,声音虽沙哑,却带着笑意:“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咱们先找个地方,把箭拔了,再好好歇会儿。”
朱琏与赵福金对视一眼,用力点了点头——此刻没有什么比找个安全地方处理伤口更重要。易枫靠在枯木上,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山林,缓声道:“朱琏、王贵妃,我知道一处隐蔽所在,既能避寒,又能防野兽,你们跟我来。”
话音刚落,邢秉懿已扶着易枫的胳膊想让他起身,可易枫刚一用力,脚腕的箭伤就传来钻心剧痛,他闷哼一声,险些栽倒。王贵妃见状,立刻放下怀中的赵多富,对朱琏、赵福金几人使了个眼色:“他伤得太重,走不了路,咱们抬着他走。”
六个女子没有丝毫犹豫。朱琏与赵福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托住易枫的腿——怕碰到脚腕的箭,两人的动作格外轻;邢秉懿与刘淑仪分执易枫的胳膊,将他的重量架在自己肩头;王贵妃与赵金奴则在两侧扶着他的腰,防止他摇晃。易枫本想推辞,可看着她们紧绷却坚定的侧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逞强只会让她们更担心,也会拖慢寻找安身之处的脚步。
八人一同行进在雪林里,六个女子轮换着托扶易枫,脚步虽慢,却异常稳当。赵多富被赵金奴牵着,小步子跟着,时不时抬头看看易枫,小声问:“易枫哥哥,疼不疼?”易枫笑着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疼,多富乖,再走一会儿咱们就歇脚。”
约莫走了两刻钟,前方的树林突然稀疏起来,一处隐藏在岩石后的山洞渐渐显露——洞口被半人高的灌木丛遮挡,若不是易枫此前来过,根本难以察觉。可当众人走近,看清洞口外的景象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既有金兵的甲胄残骸,也有三只体型庞大的东北虎尸体,虎尸旁的雪被鲜血染透,凝结成暗红的冰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阵阵作呕。
朱琏下意识捂住口鼻,赵福金也皱紧眉头,连一向沉稳的王贵妃都面露惊色。邢秉懿扶着易枫的手微微收紧,低声问:“这里……发生过厮杀?”
易枫被几人扶着坐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缓缓点头:“我引金兵到这里,借了老虎的手杀了大半,剩下的都跑了。这三只老虎虽凶,却也被金兵伤了要害,最后是我补了一剑。”他指向那处山洞,声音带着几分笃定,“这老虎洞是个好地方——洞里干燥,铺着枯草,能避风雪;而且老虎的气味还在,附近的野兽不敢靠近,安全得很。”
他顿了顿,又看向地上的虎尸,补充道:“更重要的是,这三只老虎够咱们吃上好一阵子,不用再冒险出去找食物;它们的皮毛厚实,等处理干净了,还能做几件御寒的皮衣,给多富和淑仪她们穿。”
王贵妃最先反应过来,她定了定神,对众人说:“易枫说得对,这里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安身之处。只是地上的尸体不能留——血腥味太浓,若是引来狼群或其他野兽,反倒麻烦。”
朱琏与赵福金立刻点头,赵金奴也站起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深沟:“那边有个雪沟,咱们把金兵的尸体抬过去埋了,虎尸留在洞口,正好能借着老虎的气味威慑野兽。”
八个女子没有丝毫推诿。邢秉懿怕易枫独自坐着着凉,从怀里掏出之前带的兽皮卷,盖在他身上;王贵妃则牵着赵多富,让她在洞口的岩石旁待着,不许靠近尸体;朱琏、赵福金、刘淑仪、赵金奴四人则两两一组,忍着尸体的腥臭与刺骨的寒意,合力将金兵的尸体往雪沟拖。
雪地里的积雪没到脚踝,每拖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朱琏的棉袍被尸体上的血渍染透,冷风一吹,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可她却没停下——她知道,只有尽快清理完尸体,她们才能真正安心待在洞里。赵福金的手被尸体的甲胄边缘划破,渗出血珠,她也只是用雪擦了擦,继续往前拖。刘淑仪脚腕的旧伤本就没好,拖尸体时更是疼得额头冒冷汗,却咬着牙没说一句苦。
易枫坐在洞口,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心里既愧疚又温暖。他想站起身帮忙,却被邢秉懿按住:“你好好坐着养伤,这点事我们能处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要是再乱动,伤口裂开了,才是真的给我们添麻烦。”
易枫只能作罢,目光落在那处老虎洞上——洞口虽不大,却足够容纳九个人,洞里隐约能看到铺着厚厚的枯草,想来是老虎平日休息的地方。他伸手摸了摸脚腕的箭杆,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伤口的疼痛依旧尖锐,可他却并不担心——有朱琏她们在,有这个能暂时遮风挡雨的山洞,有足够支撑几日的虎肉,他们一定能撑过这段最难熬的日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金兵的尸体终于被全部拖进雪沟,朱琏几人用积雪将雪沟填平,又在洞口撒了些老虎的血渍,确保野兽能闻到气味。她们回到洞口时,个个都冻得脸色发白,棉袍上沾满了雪与血,却没人抱怨一句。
王贵妃拍了拍身上的雪,对易枫说:“都处理好了,咱们进洞吧,外面风大,别冻着多富。”
易枫点点头,在邢秉懿与刘淑仪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朝着老虎洞走去。朱琏抱着赵多富跟在后面,赵福金与赵金奴则走在最后,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当九人的身影全部进入山洞,洞口的寒风被挡在外面,枯草的暖意包裹着众人,这一刻,他们终于暂时摆脱了追兵与风雪,有了一处真正的“安身之所”。易枫靠在洞口的岩石上,看着朱琏几人冻得发红的脸颊,正想着该如何让她们暖和些,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懊恼道:“我怎么忘了!这些金兵常年在外征战,身上肯定带着应急的东西!”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王贵妃最先反应过来,眼睛亮了亮:“你是说,金兵的尸体上有药材?”她转头看向不远处被积雪半掩的金兵尸体,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易枫的箭伤、刘淑仪的脚伤,还有刚才清理尸体时众人不小心蹭破的小伤口,若是有药,就能少受些罪。
易枫点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不止药材!他们行军打仗,火石、匕首是必备的;说不定还有盐巴、香料这些调味的东西,甚至可能有随身携带的金银——咱们翻找一番,既能找到治伤的药,还能补充物资,一举两得!”
邢秉懿立刻站起身,眼神里满是急切:“那咱们快去找!你的箭伤不能再拖了!”她说着,就拉着朱琏往金兵尸体的方向走,赵福金与赵金奴也紧随其后,连一向沉稳的刘淑仪都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想帮忙一起寻找。
王贵妃怕赵多富在雪地里乱跑,又担心她脚腕沾了雪受冻,便伸手牵住她的手腕,低声叮嘱:“多富,跟着姨母走,别靠近那些尸体,也别往林子里跑,当心脚下的雪坑。”十四岁的赵多富虽已不是孩童,却在连日奔波中显得格外疲惫,闻言乖乖点头,任由王贵妃牵着,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八个女子立刻分工行动。邢秉懿与朱琏负责翻找靠近洞口的几具金兵尸体,两人小心翼翼地解开金兵的甲胄,手指在夹层里摸索——邢秉懿的指尖突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小陶罐,她眼睛一亮,连忙拿出来打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是金疮药!”她惊喜地喊道,立刻将陶罐递给王贵妃,“快收起来,等会儿给易枫处理伤口!”
赵福金与赵金奴则在尸体的腰间摸索,赵福金的手刚伸进一个金兵的布袋,就摸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她掏出来一看,竟是一块沉甸甸的金锭,还有几枚银元宝;赵金奴也不甘示弱,从另一具尸体的布袋里翻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半袋雪白的盐巴,还有一小包研磨好的香料:“有盐和香料!咱们烤虎肉的时候能用!”
刘淑仪的脚伤不方便弯腰,就坐在岩石上,负责整理众人翻找出来的东西——她将找到的金疮药、止血散分类放好,又把火石、匕首归拢在一起,甚至还从一具尸体的靴子里翻出了一小卷绷带,正好能用来给易枫包扎伤口。赵多富则在一旁帮忙递东西,时不时拿起一块银元宝,好奇地问:“淑仪姨母,这些亮晶晶的东西,真的能换吃的吗?”刘淑仪笑着点头,摸了摸她的头:“等咱们走出山林,这些就能换粮食,换暖和的衣服。”
王贵妃牵着赵多富,也没闲着,她仔细检查每一具尸体的袖口、领口,竟从一个金兵的领口夹层里翻出了一小盒药膏,打开一闻,带着淡淡的薄荷味:“这是治冻伤的药膏!咱们这几日在雪地里走,不少人都冻得手脚发红,正好能用!”
众人翻找了约莫一刻钟,收获颇丰——不仅找到了三罐金疮药、两包止血散、一盒冻伤膏,还有三块金锭、十几枚银元宝、半袋盐巴、一小包香料;火石找到了两块,匕首更是有四把,连带着还有几卷干净的绷带、两个装水的皮囊。
当她们将这些东西搬到易枫面前时,易枫看着堆在雪地上的物资,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底的担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安心与喜悦:“太好了!有了这些药,我的箭伤、淑仪的脚伤都能治;有了火石和香料,咱们就能烤热乎的虎肉吃;还有这些金银,就算以后走出山林,也不用担心没东西换粮食——咱们现在,算是彻底不缺物资了!”
邢秉懿拿起一罐金疮药,蹲在易枫面前,眼神里满是心疼:“那咱们现在就给你处理伤口?先把箭拔出来,再敷上金疮药,用绷带包扎好。”
易枫点头,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里带着安抚:“不急,先把虎洞清理一下,生堆火取暖——这么冷的天,拔箭时若是冻着,伤口更容易发炎。等火生起来,咱们再慢慢处理伤口,顺便烤点虎肉,让大家都暖和暖和。”
王贵妃也附和道:“易枫说得对,先清理山洞、生火。我和金奴去洞里打扫,把枯草铺得平整些,再捡些枯枝当柴火;琏儿、福金去处理一小块虎肉,等会儿烤着吃;秉懿、淑仪留在这里,陪着易枫,顺便把药材和物资整理好。”
众人都没有异议,立刻按照王贵妃的安排行动起来。赵多富被王贵妃安顿在洞口背风的岩石旁,手里拿着一块温热的兽皮,乖乖等着众人忙碌;山洞里很快传来打扫的动静,赵福金与朱琏则在洞口附近,用刚找到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割下一块虎腿肉,去除上面的筋膜;邢秉懿则坐在易枫身边,将金疮药、绷带放在手边,随时准备给他处理伤口。
易枫靠在岩石上,看着眼前忙碌却有序的景象,听着女子们偶尔传来的低语与笑声,心里暖洋洋的——哪怕身处绝境,哪怕伤痕累累,只要身边有这些人陪着,只要还有能支撑下去的物资,他就有信心,带着所有人走出这片深山,走向真正安全的地方。
易枫看着众人将翻找出来的物资归拢整齐,目光落在那四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上,缓缓开口:“这些匕首,你们每人分一把带着。”他顿了顿,扫过朱琏、王贵妃几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深山里危机四伏,就算有老虎气味威慑,也难保不会遇到散兵或野兽。匕首虽短,却能在危急时刻防身,你们都贴身放好,别大意。”
王贵妃最先接过一把匕首,手指摩挲着冰凉的刀柄,眼底闪过一丝感激——连日来她们手无寸铁,遇到危险只能靠易枫保护,如今有了匕首,总算多了几分底气。她将匕首别在腰间,又拿起一把递给身边的刘淑仪:“淑仪,你的脚伤不方便,这匕首你收好,若是遇到意外,至少能拖延片刻。”
刘淑仪接过匕首,低声道谢,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在袖中——她虽不善武,却也知道这小小的铁器,或许能在关键时刻保住性命。朱琏与赵福金也各取了一把,朱琏将匕首塞进靴筒,赵福金则把它藏在衣襟内侧,指尖触到冰冷的刀刃时,心里那份因靖康之耻留下的惶恐,竟淡了几分。
赵金奴给赵多富递了把最小的匕首,还耐心教她如何握住刀柄、如何避开刀刃:“多富,这匕首不是玩具,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知道吗?”十四岁的赵多富似懂非懂地点头,紧紧攥着匕首,小脸上满是认真——她想保护自己,也想帮着姐姐们,不再做拖后腿的人。邢秉懿最后拿起剩下的匕首,目光落在易枫脚腕的箭伤上,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若是再遇到金兵,她就算拼了命,也要用这把匕首护住易枫。
众人收好匕首,山洞里的枯草也已铺平整,赵金奴还捡了些干燥的枯枝堆在洞口,用刚找到的火石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跳动起来,驱散了寒意,也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邢秉懿蹲在易枫面前,打开一罐金疮药,轻声说:“现在火生起来了,我帮你把箭拔了吧。”
易枫点头,伸手扶住邢秉懿的胳膊,语气带着安抚:“没事,你尽管动手,我扛得住。”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金国上京会宁府,皇宫大殿内却弥漫着压抑的气氛。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坐在鎏金宝座上,手里攥着一份从前线送来的急报,脸色铁青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殿下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谁都知道,这份急报里,藏着让陛下震怒的消息。
“你说什么?”金太宗猛地将急报摔在地上,羊皮纸在金砖上滑出刺耳的声响,他盯着跪在下首的传令兵,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完颜宗弼也败给易枫了?还折损了近百精锐?!”
传令兵吓得浑身发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带着哭腔回话:“回……回陛下,是!宗弼将军追剿易枫至深山,不料那易枫设下陷阱,引东北虎袭击我军……我军死伤惨重,宗弼将军拼死才带着残部突围,如今已退至黄龙府休整……”
“废物!都是废物!”金太宗猛地拍向宝座扶手,实木扶手竟被他拍得裂开一道缝隙。他看着殿下文武,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怒火,“完颜希尹被断指,完颜宗贤被废命根,完颜昌被斩杀,五百骑兵葬身冰湖……如今连完颜宗弼都败了!那个易枫,不过是南朝的一个草莽,凭什么让我大金损兵折将?!”
要知道,完颜宗弼可是他最看重的大将——少年从军,骁勇善战,南下攻宋时屡立奇功,连南朝的禁军都不是他的对手。金太宗一直视他为大金的“利刃”,坚信只要完颜宗弼出手,定能将易枫这颗“钉子”拔掉。可如今,连这把“利刃”都折在了易枫手里,怎能不让他震怒?
“陛下息怒!”兵部尚书完颜斡鲁连忙出列,躬身劝道,“那易枫虽狡猾,却也只是一时得逞。宗弼将军虽败,却也摸清了易枫的行踪——他带着亡宋的残妃弱女,困在深山之中,缺衣少食,不过是强弩之末!臣恳请陛下再拨两千精锐,让宗弼将军重整旗鼓,定能将易枫擒回上京,为我大金将士报仇!”
金太宗的怒火稍稍平复了些,他盯着完颜斡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宝座扶手,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两千精锐不够!传朕旨意,拨五千骑兵给完颜宗弼,再让他带上神臂弓与火油——朕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将易枫和那些亡宋的余孽,全部斩尽杀绝!”
“臣遵旨!”完颜斡鲁躬身领命,心里却暗暗叹气——那个易枫,能接连挫败大金数位名将,绝非“草莽”那么简单。这场追杀,恐怕不会像陛下想的那么容易。
而远在深山虎洞里的易枫,还不知道金太宗已下了必杀令。此时的他,刚忍着剧痛让邢秉懿拔出了脚腕的箭,金疮药敷在伤口上,传来阵阵清凉。他靠在铺好的枯草上,看着洞口跳动的火焰,听着朱琏与赵福金低声讨论如何烤虎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养好伤,带着众人走出深山,远离金国的追兵。他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