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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匣中的秘辛如同惊雷,在林燮与萧然心中炸响。白莲教“窃天”计划的真相,以及那可能隐藏在宗室之中的当代“容器”,让整个局势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与凶险。

然而,未等他们消化这惊天信息,并制定出下一步行动计划,朝堂之上的风暴,已抢先一步向他们席卷而来。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宫中便传出太后懿旨,召集群臣,于太和殿举行大朝会。旨意中特意点名,命太保、锦衣卫指挥使林燮,及客卿萧然,务必出席。

这道旨意来得突然,且意味深长。林燮与萧然秘密回京的消息,显然并未完全瞒过某些人的耳目。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肃立。年幼的皇帝朱载垕高坐龙椅,但明显精神不济,带着怯懦。圣母皇太后刘氏垂帘坐于其后,虽看不清面容,但那透过珠帘传来的目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她的兄长,承恩公刘守义,身着簇新的朝服,立于勋贵班首,志得意满。

林燮与萧然身着正式官服,步入大殿时,立刻感受到了无数道含义各异的目光。有关切,有担忧,有敬畏,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与冰冷的审视。

朝议伊始,并未如往常般先议军政要务。刘守义率先出班,手持玉笏,声音洪亮:

“陛下,太后娘娘!臣有本奏!”他目光扫过林燮,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太保、锦衣卫指挥使林燮,前番虽平定庆王之乱有功,然其恃功而骄,目无君上!未经陛下与太后明旨,擅离京畿重地,远赴西北,挑起边衅,致使西北军心不稳,边关震动!此乃其一!”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高昂:“其二,林燮执掌锦衣卫,监察天下,却纵容属下,罗织罪名,构陷忠良,致使朝堂空虚,百官惶惶!其心叵测,其行可诛!臣恳请陛下、太后,罢黜林燮所有官职,交由三法司严加审讯,以正朝纲,以安天下!”

这番指控,条条狠辣,直指林燮擅权、跋扈、祸乱朝纲,几乎是要将其置于死地!

刘守义话音一落,其党羽御史、言官纷纷出列附和,言辞激烈,仿佛林燮已是十恶不赦的国之巨蠹。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高拱等较为正直的官员面露忧色,想要出言辩驳,但在太后明显偏向刘守义的情况下,一时也难以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燮身上。

林燮面色平静,仿佛那些恶毒的指控与他无关。他缓缓出班,并未看刘守义,而是直接面向珠帘后的太后,躬身道:

“太后娘娘,陛下。刘公所言,臣,不敢苟同。”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的嘈杂。

“臣赴西北,非为擅启边衅,乃为追查谋害先帝之真凶,铲除祸乱社稷之根源——白莲妖教‘菩提’组织!”林燮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此事,臣离京前已有密奏呈送内阁与司礼监备案!何来‘擅离’之说?”

他目光转向刘守义,冷声道:“至于构陷忠良?刘公所指,可是庆王朱宸钧、次辅张居正、司礼监陈洪等人?他们勾结白莲教,私蓄军火,密谋造反,铁证如山!莫非在刘公眼中,此等逆臣贼子,也算得上是‘忠良’?还是说,刘公与这些逆党,有何瓜葛,故而在此鸣冤叫屈?”

最后一句,反问得极其犀利,让刘守义脸色瞬间涨红!

“你……你血口喷人!”刘守义气急败坏。

“是否血口喷人,自有公论。”林燮不再理他,再次面向太后,“太后娘娘,臣等在西北,不仅捣毁了白莲教一处重要巢穴,更缴获了关乎社稷存亡的惊天秘辛!白莲教妖人,所图非小,其‘窃天’之谋,已然延续数百年,意图窃取我大晟国运龙气!其当代首脑‘上师’,更是狡诈无比,真身可能就隐藏于宗室之内,图谋不轨!”

“哗——!”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窃取国运?宗室之内?这消息比庆王谋逆更加震撼人心!

连珠帘后的太后,似乎也微微动容。

“林燮!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妖言惑众!”刘守义厉声喝道,“什么白莲教,‘窃天’之谋,分明是你为了脱罪,编造出来的谎言!证据呢?拿出证据来!”

“证据自然是有。”林燮沉声道,“但此事关系重大,涉及宗室清誉乃至国本,臣请求与太后、陛下及内阁重臣,于偏殿密陈!”

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黑匣中的秘密和盘托出,那会引起更大的恐慌和动荡,也会打草惊蛇。

“密陈?我看你是心虚!”刘守义岂能让他如愿,步步紧逼,“有何证据,不能当众展示?莫非你想借此机会,欺瞒太后与陛下,继续构陷他人?”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激烈的争论。刘守义一派咬死林燮拿不出证据就是构陷,要求立刻将其下狱。而支持林燮的官员则据理力争,认为如此大事确需谨慎。

太后始终沉默着,珠帘遮挡,无人能看清她的神色。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之际,一直静立一旁的萧然,忽然上前一步,朗声道:

“太后娘娘,陛下。林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草民萧然,愿以性命担保。白莲教‘窃天’之谋,确有其事。其证据,就在我等从西北带回之物中。然此物涉及诡异禁制,需特定条件方能开启示人,仓促公开,恐有不测。且……”

他话锋一转,目光平静地扫过刘守义及其党羽:“……且据我等调查,白莲教势力盘根错节,其渗透之深,恐远超想象。或许……这朝堂之上,就有其耳目内应。若当众展示关键证据,只怕会惊动隐藏更深之元凶,使其有所防备,反而误了大事。”

萧然这番话,声音清越,逻辑清晰,更是含沙射影,直指刘守义等人可能是白莲教内应!

顿时,不少官员看向刘守义的目光,都带上了惊疑与审视。

刘守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然:“你……你一介布衣,安敢在此狂言污蔑朝廷重臣?!”

朝会彻底陷入了混乱与对峙。

最终,珠帘后的太后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不容置疑:

“够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林爱卿之功,朝廷自有公论。然刘爱卿所奏,亦非空穴来风。”太后的声音缓慢而清晰,“此事关系重大,确需谨慎处置。着林燮、萧然,将所谓证据,封存送至内阁,由首辅高拱、哀家及宗人府宗正,共同验看。在真相查明之前,林燮暂卸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于府中静候调查,无诏不得出。北镇抚司一应事务,暂由沈墨代管。”

这道懿旨,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偏向明显。林燮被剥夺了实权,软禁府中,而刘守义却未受任何责罚。

“太后圣明!”刘守义及其党羽立刻躬身领旨,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林燮面无表情,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那垂落的珠帘,躬身道:“臣……领旨。”

萧然亦默然行礼。

一场朝会,就在这暗流汹涌、胜负未分的诡异气氛中结束。

林燮与萧然,带着那足以掀翻天的秘密,却被暂时困在了这权力的牢笼之中。

而真正的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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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 第212章 困兽犹斗

林燮被变相软禁于府邸,北镇抚司的权柄暂时移交沈墨代管。这道懿旨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林燮这头猛虎困于笼中。府邸之外,明里暗里多了许多“护卫”,实则是太后与刘守义派来的眼线,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依附于林燮的势力人心惶惶,而刘守义一党则气焰更加嚣张,开始大肆安插亲信,接管部分原属于锦衣卫的职权,尤其是对京城防务和信息的监控。

然而,林燮岂是坐以待毙之人?即便身处困局,他依然如同蛰伏的猎豹,等待着反击的时机。

府邸书房内,烛火通明。林燮与萧然对坐,面前摊开着京城舆图和各方势力关系图。

“太后此举,看似平衡,实则已偏向刘守义。”萧然分析道,“她或许并非完全相信刘守义,但更忌惮林兄你的权势。借刘守义之手削弱你,符合她巩固自身和外戚地位的利益。”

林燮手指敲击着桌面,目光冷冽:“刘守义不过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我担心的是……太后身边,或者刘守义身边,是否有‘上师’的人?那份关于‘容器’可能在宗室之中的密报,太后是否知晓?若她知晓,她的态度是否与此有关?”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如果太后也知道“容器”的存在,甚至……如果她自己或者她年幼的儿子,与这“容器”有所关联,或者受到了威胁,那么她的一切行为便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释——她可能在被迫配合“上师”的计划,清除掉林燮这个最大的障碍!

“我们必须尽快将黑匣中的证据,交给可靠之人验看!”萧然沉声道,“高拱或许可信,但宗人府宗正……难保不与某些宗室有牵连。一旦证据落入‘上师’或其党羽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证据不能轻易交出。”林燮摇头,“在确定验看者绝对可靠之前,这是我们唯一的筹码。而且,我怀疑,‘上师’真正的目的,或许就是想逼我们交出证据,他好确认我们到底知道了多少,或者……趁机毁掉证据。”

两人陷入沉思。目前局势,主动出击困难,固守待变又太过被动。

“或许……我们可以故技重施。”萧然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引蛇出洞’。”

“如何引?”林燮问。

“刘守义等人如此急于扳倒林兄,无非是怕林兄手中的权力和证据。”萧然道,“我们或许可以……放出一些真假难辨的消息,比如,我们已经掌握了‘容器’身份的确凿证据,正在设法呈送陛下;或者,我们已经破译了白莲教的核心密码,知晓了他们在京城的全部据点……总之,要让他们感到恐慌,感到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否则便将万劫不复!”

林燮明白了萧然的意思。这是要逼对手自乱阵脚,主动出手!只要对方动了,就必然会露出破绽!

“好!就这么办!”林燮下定决心,“此事需沈墨配合,小心操作,务必将消息精准地传到该听到的人耳中。”

计划定下,通过秘密渠道,指令迅速传达给仍在北镇抚司苦苦支撑的沈墨。

接下来的两日,京城暗地里开始流传一些令人不安的“小道消息”。内容正如萧然所设计,真真假假,虚实难辨,但核心都指向林燮即将拿出决定性证据,彻底掀翻某些大人物。

这些消息果然引起了预期的效果。

刘守义府邸的访客明显增多,且行色匆匆。宫中太后似乎也召见了刘守义数次。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员,态度变得更加暧昧。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然而,对手的反应,却比林燮预想的更加激烈和直接!

第三日深夜,林燮府邸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甲胄碰撞声!紧接着,府门被粗暴地撞响!

“开门!奉太后懿旨,搜查钦犯!”一个嚣张的声音在外面高喊。

钦犯?林燮眼中寒光一闪!对方竟然敢直接以这种名义上门?看来是真的狗急跳墙了!

“林兄,来者不善。”萧然站起身,手中已扣住金针。

“意料之中。”林燮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平静,“走吧,去看看他们演的是哪一出。”

两人走出书房,来到前院。只见府门已被撞开,大批身着御前侍卫服饰、但眼神凶狠、气息彪悍的兵丁涌了进来,为首一人,竟是刘守义的儿子,担任着五城兵马司副指挥的刘彪!

“林燮!你勾结白莲妖人,图谋不轨!证据确凿!太后有旨,即刻锁拿下狱!”刘彪手持一份明黄绢帛,得意洋洋地喝道。

“证据?”林燮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他,“证据何在?”

“哼!等你到了诏狱,自然让你看个明白!拿下!”刘彪一挥手,那些兵丁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这分明是栽赃陷害,强行拿人!一旦进了诏狱,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看谁敢!”林燮暴喝一声,虽未穿官服,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瞬间爆发,竟让冲在前面的几名兵丁身形一滞!

“林燮!你敢抗旨?!”刘彪色厉内荏地叫道。

“旨意?”林燮冷笑,“谁知你这旨意是真是假?即便为真,无三法司文书,无内阁附议,仅凭你刘彪一张嘴,就想拿当朝太保?谁给你的胆子?!”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些兵丁:“尔等身为朝廷官兵,可知擅闯一品大员府邸,伪造旨意,该当何罪?!”

那些兵丁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竟不敢上前。

刘彪见状,又急又怒,猛地抽出腰刀:“反了!反了!给我上!格杀勿论!”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血流成河!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太后懿旨到——!”

只见一名身着司礼监服饰的中年太监,在一小队真正御前侍卫的护卫下,快步走入府中。他手中捧着一卷新的懿旨。

刘彪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有第二道懿旨。

那太监展开绢帛,朗声宣读:“太后娘娘口谕:承恩公世子刘彪,行为失当,冲撞太保府邸,着即刻带回府中,闭门思过!一应人等,立刻退出林府,不得有误!”

这道旨意,明显是来息事宁人的!

刘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甘地瞪了林燮一眼,但在真正御前侍卫的“护送”下,只得悻悻地带人退走。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那传旨太监对林燮微微躬身:“林大人受惊了。太后娘娘让杂家传话,此事乃误会,望大人以大局为重,安心静养。”

林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待所有人离去,府门重新关上,萧然才低声道:“太后……这是在敲打,也是在安抚。她既不想让刘守义做得太过,引发不可控的冲突,也不想彻底将林兄逼反。”

林燮看着重新恢复寂静的庭院,目光深邃:“她是在犹豫。这说明,她并非铁板一块,也并非完全被‘上师’控制。我们……还有机会。”

困兽犹斗,其势更烈。

这一次短暂的冲突,虽然惊险,却也试探出了太后的一些底线和态度。

接下来,就看谁先找到对方的死穴,给予致命一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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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 第213章 金蝉脱壳

刘彪强行拿人失败,太后下旨息事宁人,这看似是林燮的一次胜利,实则将双方的对峙推向了更加微妙的境地。太后既不想林燮继续掌权,又忌惮他狗急跳墙,更担心他手中那未知的“证据”。而林燮被困府中,虽有萧然相伴,沈墨在外策应,但终究是龙困浅滩,难以施展。

必须尽快打破这个僵局!

“刘守义此番行动鲁莽,虽被太后压下,但其除掉林兄之心已昭然若揭。”萧然分析道,“经此一事,他定然会更加小心,下次出手,必是雷霆万钧,不会再给我们任何反应的机会。我们留在府中,太过被动。”

林燮站在窗前,看着庭院中飘落的枯叶,缓缓道:“府外监视严密,如何脱身?”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萧然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们监视的是林燮,而非萧然。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

次日,林府传出消息,客卿萧然因连日劳累,感染风寒,病倒了。林燮亲自出面,请求太后允准,派遣太医入府诊治。太后似乎为了显示“恩宠”,很快便派来了一名太医。

太医诊视后,确认萧然确实染病,且需要静养,不宜移动。林燮便顺势请求,让萧然暂居府中养病。太后应允。

这一切,看似合情合理。

然而,就在萧然“病倒”的第三天夜里,林府后院一处偏僻的角门被悄悄打开。一道身着普通家仆服饰、低着头、身形与萧然有七八分相似的身影,在一个心腹老仆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府邸,迅速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而林府内,萧然的房间里,烛火昏暗,床榻上帷幔低垂,隐约可见一个人形轮廓正在安睡。门外,仍有“护卫”在忠于职守地监视着。

金蝉,已然脱壳。

出府的那道身影,自然就是乔装改扮的萧然。而府内躺着的,不过是一个伪装的人偶和一些制造生病气息的药物罢了。

萧然的目标明确——前往北镇抚司,与沈墨汇合,利用那里的资源和渠道,一方面继续暗中调查刘守义与白莲教勾结的证据,另一方面,尝试破解黑匣中那卷丝绢卷轴上更多的秘密,尤其是关于“容器”的线索。

同时,他们还要设法,将林燮被困和京城危局的消息,传递给可能还在西北沿线搜寻线索的赵千山,以及朝中那些尚且可信的盟友。

夜色中,萧然如同鬼魅,避开了几波巡逻的兵丁,凭借着对京城街巷的熟悉,很快便抵达了北镇抚司后门一处隐秘的联络点。

沈墨早已在此焦急等待,见到萧然安全抵达,这才松了口气。

“萧先生,您终于来了!”沈墨将萧然引入密室,“大人府中情况如何?”

“暂时无虞,但形势紧迫。”萧然言简意赅,“刘守义那边有何动静?”

“我们的人发现,刘守义近日与几个来自江南的商人接触频繁,而且……其中一人,我们怀疑与之前被剿灭的、有白莲教背景的‘漕帮’余孽有关!”沈墨禀报道。

江南?漕帮?线索再次指向了南方!这与黑匣中提及的白莲教在江南有根基的信息吻合!

“还有,”沈墨继续道,“我们监听到,刘守义似乎在暗中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人手,而且……目标可能指向宗人府!”

宗人府?那里掌管着宗室玉牒和诸多宗室秘辛!刘守义想干什么?难道他想篡改或销毁什么记录?这与“容器”在宗室之中的猜测,隐隐对应!

“必须阻止他!”萧然沉声道,“同时,我们要想办法,让太后意识到刘守义的真实面目和危险!”

“如何做?”沈墨问道。

萧然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或许……我们可以送一份‘大礼’给太后。”

他示意沈墨靠近,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接下来的两日,京城看似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沈墨调动了北镇抚司最核心的暗探力量,加紧了对刘守义及其党羽的监控,并开始搜集他们与江南商人、以及可能存在的白莲教余孽往来的铁证。

同时,一份经过精心筛选和编辑的、关于白莲教“窃天”计划部分内容的抄录本,以及刘守义近期一些可疑行动的记录,通过一个绝对可靠的、安插在太后身边多年的老嬷嬷之手,被悄然送到了太后的案头。

这份“礼物”的内容,足以让任何掌权者心惊肉跳,却又不会暴露林燮和萧然手中的核心证据。

果然,在接到这份“礼物”后,太后宫中的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据眼线回报,太后当晚便紧急召见了首辅高拱,密谈至深夜。次日,刘守义请求入宫觐见,却被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

太后态度的再次微妙转变,让刘守义一党感到了不安。

而与此同时,萧然在北镇抚司的密室中,夜以继日地研究着那卷丝绢卷轴和那块名为“星辰泪”的奇异矿石。卷轴上的古老文字和符号极其艰深,他需要查阅大量晦明阁和锦衣卫密藏的典籍进行对照破译。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三天的深夜,萧然终于从那浩如烟海的记载中,找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点!

卷轴中多次提及“龙气转移”需要特定的“星轨”和“地脉”节点相配合。而其中一处最重要的“地脉”节点,其描述的特征,与京城近郊、皇家园林“玉泉山”的一处名为“观星台”的古老建筑,极为吻合!

“观星台……”萧然看着卷轴上的描绘,又看了看手中那块隐隐与星辰呼应的“星辰泪”,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难道……‘上师’布置那‘移星换斗’大阵的最终地点,或者其中一个关键节点,就在这玉泉山观星台?!”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无论“容器”是谁,无论“上师”本体隐藏在何处,他们都必然会在某个关键时刻,前往观星台!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发现!

萧然立刻将这一发现,通过密信传递给依旧被困府中的林燮。

收到密信的林燮,精神大振!一直被动防守的局面,终于看到了一丝主动出击的曙光!

玉泉山,观星台……或许,那里就是揭开所有谜团,与那隐藏至深的“上师”及其“容器”,进行最终对决的舞台!

金蝉既已脱壳,猎手,即将亮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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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 第214章 玉泉疑云

林燮接到萧然密信,得知玉泉山观星台可能是“移星换斗”大阵的关键节点后,心中立刻有了决断。困守府中绝非长久之计,必须亲自前往查探,掌握主动权!

然而,府外监视依然严密,如何再次“金蝉脱壳”?

这一次,林燮选择了一个更加大胆,甚至有些冒险的方式。

他并未刻意隐藏,反而在次日,大张旗鼓地以“病体稍愈,需出城散心”为由,向太后上书,请求前往京郊皇家园林玉泉山静养数日。

这个请求,看似合情合理。林燮“病”了(萧然病的由头落在他身上),去皇家园林静养,既显示了太后的“恩宠”,也便于监视。更重要的是,玉泉山本就是皇家之地,守卫森严,在林燮被剥夺实权的情况下,他去那里,反而比在京城更容易被控制。

果然,太后在沉吟片刻后,便准奏了。但附加了一个条件:为保太保安危,特派一队御前侍卫“护送”前往。

名为护送,实为监视。

林燮对此似乎毫不介意,坦然接受。

于是,在数十名御前侍卫的“簇拥”下,林燮乘坐马车,离开了被软禁多日的府邸,前往玉泉山。萧然则依旧以“病重需静养”为由,留在府中,实则暗中通过北镇抚司的渠道,关注着各方动向,并与沈墨保持联络。

玉泉山位于京城西北,风景秀丽,泉水甘冽,是历代皇家游幸之所。山中的“观星台”更是前朝所建,用于观测天象,高大雄伟,虽年久失修,但骨架犹存。

抵达玉泉山皇家别院后,林燮表现得极为安分,每日里或在院中散步,或于泉边品茗,似乎真的只是来此静养。那队御前侍卫见状,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只在外围布防。

然而,暗地里,林燮却在仔细地观察着玉泉山的地形,尤其是那座高耸的观星台。他凭借高超的武功和敏锐的感知,几次在深夜避开侍卫耳目,悄然靠近观星台查探。

观星台以巨大的青石垒砌而成,台基上刻满了日月星辰和二十八星宿的图案,虽然部分已被风雨侵蚀,但依旧能感受到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台顶平坦开阔,中央位置有一个凹陷的圆坑,似乎是用来放置某种仪器的基座。

林燮仔细检查着台基上的每一处石刻,感受着周围的地脉气息。他发现,这观星台的位置极其特殊,恰好位于几条地脉的交汇点上,而且台体的建造似乎暗合某种阵法,能够汇聚和引导某种无形的能量。

“果然有问题……”林燮心中暗道。萧然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这里即便不是主阵眼,也必然是一处极其重要的辅阵节点!

就在林燮暗中查探之际,沈墨那边也传来了新的消息。

根据对刘守义的持续监控,发现他近日与宗人府的一位管事官员往来密切,并且似乎在暗中查阅一些陈年的宗室玉牒记录!而查阅的重点,集中在约四十年前,也就是先帝幼年时期,几位同期出生的亲王、郡王的相关记载!

四十年前?先帝幼年?林燮心中一动!这时间点颇为敏感!当代的“容器”,若真是宗室,其年纪或许与先帝相仿,或者稍长稍幼!

“另外,”沈墨在密信中写道,“我们安插在江南的人冒死传回消息,确认与刘守义接触的商人中,有一人确是白莲教‘净土宗’在江南的重要头目,人称‘笑面佛’!他们似乎在秘密筹集大量的金银和一种特殊的玉石,用途不明。”

特殊的玉石?林燮立刻想到了那块“星辰泪”!难道他们是在为布置大阵准备材料?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玉泉山,指向了那个即将到来的、可能决定帝国命运的“关键时刻”!

林燮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对手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必须尽快找出“容器”的真实身份,并确定“上师”本体的下落!

然而,就在他苦思破局之策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玉泉山别院。

来者并非朝中官员,也非宫中内侍,而是一位身着朴素僧袍、眉宇间却带着几分贵气与慈悲的老僧。他手持禅杖,自称来自京西香山寺,法号“慧明”。

“贫僧慧明,求见林太保。”老僧声音平和,对着守门的侍卫合十行礼。

香山寺慧明禅师?林燮对此人略有耳闻,据说是一位德行高尚、精通佛理的高僧,在先帝在位时曾多次被召入宫中讲经,连太后也对其颇为敬重。他此时来访,意欲何为?

林燮心中警惕,但还是命人将慧明禅师请了进来。

禅室之内,香茗袅袅。

慧明禅师仔细端详了林燮片刻,缓缓道:“太保眉宇间煞气与郁结交织,可是为京城迷雾,乃至……这玉泉山下的暗流所困?”

林燮心中微凛,表面不动声色:“禅师此言何意?林某来此,只为静养。”

慧明禅师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洞察世事的沧桑:“太保何必瞒我。贫僧虽方外之人,却也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此事关乎佛门清净,亦关乎苍生气运。”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贫僧此来,是想告知太保一事。约在半年前,曾有一位身份尊贵的香客,至敝寺祈福,并与贫僧探讨过……佛经中关于‘转轮圣王’与‘末法时代’的奥义。其言谈间,对‘弥勒真佛’降世,似乎……别有期待。”

身份尊贵的香客?弥勒真佛?林燮精神一振!白莲教信奉的便是弥勒佛!

“禅师可知那位香客是谁?”林燮急切问道。

慧明禅师双手合十,低眉垂目:“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位香客的身份,贫僧不便明言。但其离去时,曾不慎遗落一物……”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用黄绸包裹的物件,轻轻放在桌上。

林燮小心地打开黄绸,里面赫然是一枚打造极其精致、上面刻着九条蟠龙环绕一颗莲子的金质玉佩!

九龙绕莲!这图案……绝非寻常宗室所能用!其身份,呼之欲出!

林燮的瞳孔,骤然收缩!

慧明禅师起身,再次合十:“此物或与太保所查之事有关。贫僧言尽于此,望太保……善加利用,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转身飘然离去,留下林燮一人,对着那枚九龙绕莲玉佩,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玉泉疑云,似乎因这意外来访的禅师,而被吹散了一角。

一个惊人的、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名字,已然浮现在林燮的脑海之中。

难道……真正的“容器”,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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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 第215章 九龙绕莲

那枚九龙绕莲的金质玉佩,静静地躺在林燮掌心,冰冷而沉重。九龙栩栩如生,环绕着中央那枚含苞待放的莲子,雕工精湛,蕴含着一种唯有皇室核心成员才能拥有的尊贵与威严。

九龙,乃帝王之象征。莲子,暗合白莲教义。

这枚玉佩的主人,其身份几乎已经呼之欲出——必然是当今皇帝的至亲,一位辈分极高、地位尊崇,且对皇位有潜在继承权的亲王!

结合慧明禅师提及的“半年前”、“身份尊贵”、“探讨弥勒真佛”,以及卷宗中关于“容器”可能在宗室之中的推断,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林燮脑海中炸响——

淮王,朱宸钧!

在先帝的诸多兄弟中,庆王朱宸钧已因谋逆伏诛,而另一位同样就藩在外、且素来以“贤明”、“恬淡”着称的亲王,便是淮王朱宸钧!他是先帝的幼弟,当今皇帝的亲皇叔,论血缘,比庆王更加亲近!而且,他年近五旬,与先帝年纪相仿,正好符合沈墨调查中“四十年前”的时间点!

更重要的是,淮王就藩于江南富庶之地,与白莲教在江南的势力范围重合!刘守义勾结的江南商人,很可能就是淮王的势力!他完全有能力,也有动机,在背后支持白莲教,图谋那“窃天”之举!

“好一个淮王!好一个‘恬淡贤王’!”林燮握紧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隐藏得比庆王更深!手段也更加高明!”

他几乎可以断定,淮王朱宸钧,就是白莲教当代“上师”选定的“容器”,也是“窃天”计划真正的核心目标!庆王不过是他抛出来吸引注意力的幌子!

那么,真正的“上师”本体,此刻是否就在淮王身边?或者,淮王本人,就是“上师”?这个念头让林燮不寒而栗。如果一位亲王本身就是白莲教最高首领,那其对朝廷的渗透和危害,将远超想象!

必须立刻将这个发现通知萧然和沈墨!同时,要设法确认淮王现在的行踪!

他立刻写下密信,通过带来的心腹,以特殊渠道火速送回京城北镇抚司。

然而,就在密信送出后不久,玉泉山别院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原本只是在外围“护卫”的御前侍卫,突然增加了数倍,并且开始向内收缩,隐隐将林燮所在的院落包围起来!带队军官的态度也变得强硬,以“保护太保安全,防止闲杂人等惊扰”为名,严禁林燮再离开院落半步,连在院中散步都受到了限制!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绝非正常!

林燮心知肚明,这恐怕与那枚九龙绕莲玉佩有关!慧明禅师的来访,或许并未完全瞒过某些人的耳目!对方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开始采取行动了!

他们是想将自己彻底困死在这里,不让自己将淮王是“容器”的消息传递出去?还是说……他们另有图谋,比如,准备提前启动那“移星换斗”大阵?

想到观星台那特殊的地脉和可能布置的阵法,林燮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不能再等了!

是夜,月黑风高。玉泉山别院被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笼罩。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比往常更加密集。

林燮的房间内,烛火早已熄灭。他换上一身紧身夜行衣,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潜至窗边。外面侍卫的布防规律,他早已摸清。

然而,就在他准备施展轻功,遁出重围之际,一阵极其细微、却带着诡异韵律的铃铛声,突然从观星台的方向隐隐传来!

那铃声仿佛直接响在人的脑海中,带着一种蛊惑人心、扰乱精神的力量!

与此同时,别院内的那些御前侍卫,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迷茫,动作也僵硬起来,仿佛失去了自我意识,如同提线木偶般,开始向着观星台的方向,机械地迈步走去!

不仅仅是侍卫!连别院中的一些仆役、甚至林燮带来的少数心腹,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邪术!是白莲教的控心邪术!

对方果然动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如此大的手笔,竟想控制整个别院的人!

林燮谨守心神,他内力深厚,意志坚定,加之体内残留的“纯阳化蛊丹”药力尚在,这控心邪术对他影响有限。但他能感觉到,一股庞大而阴冷的精神力量,正以观星台为中心,笼罩了整个玉泉山!

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控制这些人那么简单!

林燮不再犹豫,身形如同鬼魅般穿窗而出,避开那些如同梦游般走向观星台的人群,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那铃声传来的方向——观星台疾驰而去!

他必须阻止他们!无论他们在进行何种仪式,都必须打断!

越靠近观星台,那股阴冷的精神压迫感就越强,铃声也越发清晰刺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檀香和血腥混合的气味。

终于,林燮潜行至观星台附近,躲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之后,凝神望去。

只见观星台顶,此刻已被一种朦胧的、仿佛来自星空的灰白色光晕所笼罩。台顶中央那凹陷的圆坑处,不知何时已被清理干净,并且镶嵌上了无数块闪烁着微光的玉石,构成了一个复杂而诡异的阵法图案!阵法的核心,赫然摆放着那块从黑匣中得到的“星辰泪”!此刻的“星辰泪”正散发着强烈的吸力,疯狂吞噬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那种无形的能量——或许就是被窃取的龙气!

而在阵法旁边,站立着三个人!

其中一人,身着亲王常服,面容儒雅,眉宇间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威严,正是淮王朱宸钧!他手中捧着一个玉碗,碗中盛放着暗红色的、仿佛还在搏动的液体,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

另一人,则是一名身着白色莲花法袍、脸上覆盖着白玉面具的神秘人!他手持一个金色的、刻满符文的铃铛,正在有节奏地摇晃着,那蛊惑人心的铃声正是由此发出!此人气息阴冷浩瀚,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白莲教法师,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上师”本体,或者其最重要的分身!

而第三个人……让林燮目眦欲裂!

竟然是本该在京城府中“养病”的萧然!他此刻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被两名眼神空洞的侍卫架着,站在阵法边缘,似乎失去了意识,成为了仪式的……祭品?!他怎么会在这里?!

“时辰已到,龙气归位!以圣莲之血为引,以至阴之体为桥,恭迎弥勒真佛,降于此身!”那面具“上师”发出低沉而狂热的吟唱,铃声陡然变得急促!

淮王朱宸钧脸上露出虔诚而狂热的表情,将手中的玉碗缓缓倾倒,那暗红色的液体流淌而下,落入阵法之中!

顿时,整个观星台光芒大盛!“星辰泪”的吸力暴增!夜空之中,仿佛有无形的星辰之力被引动,与那被窃取的龙气一起,疯狂地向着淮王朱宸钧的体内灌注而去!

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一种不正常的、混合着神圣与邪恶的光芒,气息节节攀升!

而昏迷的萧然,身体则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他们要利用萧然特殊的体质(或许因其精通医理,体内生机纯净,被视为“至阴之体”或最佳“桥梁”),完成最后一步的龙气转移和所谓的“真佛降世”!

“住手!”

林燮再也无法忍耐,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携带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意,冲破那灰白色的光晕,悍然杀向观星台顶!

绣春刀出鞘,刀光照亮夜空,直指那面具“上师”与淮王朱宸钧!

最终决战,在这玉泉山观星台,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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