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脑核心的震颤还在持续，像是一头困在铁笼里的巨兽在疯狂撞墙。控制室的灯光忽明忽灭，墙上的裂缝又扩大了几分，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线路，像暴露在外的神经，每一次震动都抽搐着迸出火星。
叶薇的手心全是汗，攥着那半块碎玉的指节泛白。碎玉的边缘很锋利，已经在她掌心割出了细小的血痕，血珠渗进玉的纹路里，让那些原本模糊的图案渐渐清晰 —— 是个女人的侧脸，眉眼间和她奶奶叶澜有七分相似。
“小叶，别冲动！” 苏然从核心能量监测仪前回过头，眼镜片上沾着灰尘，他的左眼泛着蓝光，能看到叶薇手中碎玉散发的微弱气场，那气场与主脑核心的黑色气场正以一种危险的频率共振，“这玉里的能量不稳定，强行接触会引爆主脑！”
叶薇没动，她的目光落在控制台上的一份病历上。那是昨天整理资料时发现的，患者姓名一栏写着 “叶澜母亲”，诊断结果是 “意识被共生体剥离”，落款日期是五十年前。她摸着碎玉上的侧脸，突然明白奶奶为什么临终前要把这玉交给她，“关键时刻，它能叫醒该醒的人”。
“已经在爆了。” 林悦的声音带着喘息，她刚用血脉之力加固了核心外层的防护罩，红色的光膜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被控制者的意识正在被主脑吞噬，再等下去，他们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的手指指向监控屏幕，上面的数据流变成了杂乱的雪花点，偶尔闪过几张被控制者的脸，他们的眼睛全是白色，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叶薇的指尖碰到碎玉上的血痕，一股暖流顺着血管往上涌，直冲天灵盖。她看见无数个重叠的画面：一个穿旗袍的女人在实验室里调试仪器，手里也拿着一块和这一模一样的玉；她对着主脑核心说话，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后来日军闯进实验室，女人把玉摔碎，一半塞进襁褓，一半攥在手里，被共生体的雾气吞没……
“是太外婆。”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碎玉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差点松手。穿旗袍的女人在她脑海里转过身，眉眼清晰起来，正是碎玉上刻着的侧脸。
主脑核心的震颤突然加剧，防护罩的裂痕 “咔嚓” 一声扩大，林悦喷出一口血，光膜瞬间黯淡下去。“撑不住了！” 她捂着胸口，看着核心表面的黑色纹路像潮水般蔓延，那些纹路里隐约能看到无数只眼睛在眨动。
叶薇不再犹豫，她冲过去，将碎玉按在主脑核心滚烫的表面上。接触的瞬间，碎玉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她感觉有股巨大的力量钻进身体，像要把她的意识从躯壳里扯出来。耳边响起尖锐的呼啸，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有哭嚎，有狂笑，最后都汇成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记住，共生体是镜子，映照人心！”
白光突然炸开，整个控制室亮如白昼。苏然和林悦下意识地捂住眼睛，等他们能看清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 叶薇悬浮在半空中，碎玉融化成银白色的液体，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在她胸口凝结成一个发光的符号，正是叶澜母亲病历上的那个标记。
主脑核心的黑色纹路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白光。那些被吞噬的被控制者意识，像挣脱渔网的鱼，从核心里飘出来，在空中盘旋片刻，然后朝着各自的身体飞去。监控屏幕上，数据流恢复了正常，跳动着一行绿色的字：“镜像已校准”。
“太外婆……” 叶薇的眼泪掉下来，她能感觉到碎玉里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消散，像被风吹散的烟。穿旗袍的女人最后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微笑，身影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主脑核心的白光里。
碎玉彻底消失了，叶薇胸口的符号也渐渐隐去。她落在地上，双腿一软，苏然冲过去扶住她，才发现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衣服上沾着银白色的粉末 —— 是碎玉融化后残留的痕迹。
林悦走到主脑核心前，红色的防护罩已经稳定下来，核心表面的黑色纹路完全消失，变成了纯净的白色，像块巨大的羊脂玉。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核心，就听见一阵温柔的哼唱声，调子和她奶奶教她的守潭人歌谣一模一样。
“它温和下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哑，眼眶泛红，“太外婆的意识…… 是被主脑困住了五十年，碎玉是钥匙，也是她的容器。”
苏然调出主脑的能量曲线，原本陡峭的波峰变成了平缓的波浪线，上面跳动着一行字：“镜子照出善恶，选择权在持镜人”。他看着叶薇苍白的脸，突然明白碎玉的代价是什么 —— 意识消散，永不超生。
叶薇摸着胸口，那里还残留着碎玉的温度。她想起太外婆在最后时刻传递给她的画面：共生体的雾气不是黑色的，是透明的，能映照出人类的样子；当人类心怀善意时，雾气里的共生体也带着微笑；当人类举起武器时，它们才露出獠牙。
“共生体是镜子……” 她喃喃自语，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主脑核心的白光透过窗户照出去，落在长白山的雪地上，映出无数个晃动的影子，那些影子里，有人类，也有共生体，他们的手牵在一起。
林悦的对讲机里传来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被控制者醒了！他们的眼睛恢复正常了！”
叶薇走到监控屏幕前，看着那些被控制者茫然地坐起来，互相搀扶着下床，他们的手腕上还留着银灰色的印记，但已经不再发黑。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太外婆用意识换来的，只是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苏然的左眼蓝光渐退，他看着主脑核心表面缓缓浮现的图案 —— 是幅完整的星图，第八星和第九星的位置各有个光点在闪烁，像两只眼睛。“陨石坑的令牌应该有反应了。” 他拿出通讯器，准备联系观测站，“这才是主脑的本来面目，平衡的观测者，不是统治者。”
叶薇的目光落在控制台上的那份病历上，她伸手将病历放进碎纸机，看着那些纸片被绞成细小的碎片。碎玉消失了，但太外婆留在她脑海里的画面不会消失，那些画面里，共生体和人类在陨石坑旁跳舞，主脑核心的白光像温柔的月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
主脑核心的震颤彻底停了，控制室里安静下来，只有通风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林悦收起防护罩，红色的光膜像潮水般退去，露出核心表面清晰的星图。她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话：“当人类不再把共生体当成异类，镜子里的我们，才是真正的样子。”
叶薇走到窗边，外面的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她看见远处的山林里，有淡金色的光点在移动，那是苏醒的共生体，它们没有靠近观测站，只是远远地望着，像在等待什么。
“它们在等我们的选择。” 苏然站在她身边，声音里带着释然。
叶薇点点头，握紧了拳头。她知道，太外婆的意识没有白消散，这面镜子已经擦亮，接下来该做的，是让镜子里的倒影，永远都带着微笑。主脑核心的白光越来越亮，仿佛在回应她的想法，将长白山的雪映照得如同白昼，也照亮了人类与共生体共同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