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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岩镇的夜色总带着大白河的潮气,行政厅书房的孤灯在窗纸上投下易伏案的剪影。

他指尖摩挲着瑟琳娜密信上的火漆,金色鸢尾花印记边缘已被体温焐得发软,仿佛能透过这层蜡质触到王都宫殿的冰冷地砖。

信上 “观察团” 三个字被朱笔圈了又圈,墨迹晕染成一小片乌云,像要将整张羊皮纸都吞噬。

“又在对着火漆发呆?” 米雅的意识突然漫进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你们这儿的火漆味透过连接飘过来了,像烧焦的蜂蜜。我刚做了个梦,梦见你变成一只大鹰,翅膀上全是星星,把那些穿官服的人都吓跑了。”

易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指尖在火漆上轻轻叩动:“王都要派观察团来,四项指控,每一条都能让领地翻覆。私铸军械、非法练兵、侵夺财产、通敌…… 他们连给我辩解的余地都算好了。”

他将指控内容逐条传递过去,意识流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像在磨砺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米雅的意识沉默片刻,突然漾起一串轻笑,像溪水撞在卵石上:“这招叫‘欲加之罪’,我们历史课刚讲过。对付这种场面,得用‘太极拳法’—— 你看啊,他们说你私铸军械,你就说‘北境苦寒,兽人环伺,若无兵器防身,领民早已沦为兽腹之食’;说你练兵,就拿《边境防卫法》第 17 条堵他们,那上面写着领主有权组织民兵;至于通敌,你把跟矮人交易的账本甩出来,再让士兵们亮出战利品,谁还敢说闲话?”

她的话像剥洋葱,一层层揭开应对的思路,末了突然插了句:“对了,今天护士给我扎针,我试着用你教的冥想法集中精神,盯着针头想‘轻点轻点’,痛感真的轻了!就是用完有点头晕,像玩了三小时过山车。陈墨医生说我白细胞又升了点,妈妈偷偷抹眼泪呢。”

“不许再冒险。” 易的意识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随即放缓了语气,像揉碎了月光,

“精神力如同弓弦,过度拉伸会崩断。试试分阶段练习,每次控制在呼吸三十次以内。明天我教你一套‘观星诀’,看着星星调整呼吸,既能养神又能练力。”

他传递过去一套简化的吐纳节奏,吸气时想象星辉汇入丹田,呼气时意念随浊气排出,像在沙盘上画下细密的刻度。

“知道啦易教官。” 米雅的意识蹭了蹭他的,像只刚睡醒的猫用尾巴扫过手背,

“说回正事,那些太超前的设备必须藏起来。你们的高炉是不是有三根烟囱?可以拆一根伪装成废弃的,焦炭窑用湿柴堆挡住,看着像还在用木炭。对了,让工匠们故意在工坊地上撒点废铁渣,显得技术很落后的样子。我爷爷以前开工厂,应付检查就这么干。”

易颔首,正欲回应,米雅突然惊呼:“差点忘了这个!”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顺着意识连接涌来,带着泛黄纸页的质感 —— 那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

兵书里的插图在易的 “视野” 中展开:鸳鸯阵的十二种变阵图、士兵甲胄的绳结系法、甚至还有辨认奸细的七项准则,墨迹里仿佛还带着古战场的硝烟味。

“这个鸳鸯阵太适合你们了!”

米雅的意识雀跃得像跳动的火焰,“十一人一队,正好与你们一个班的人差不多,不行就把一个班设成十一人。有盾牌有长兵器,进可攻退可守。你们不是有猎人出身的士兵吗?让他们当狼筅手肯定厉害!书里说狼筅要‘长一丈五尺,重七斤,竹上装铁倒刺’,你们北境的铁竹刚好合用。对了,书里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话是不是超有道理?我把这句话写在便利贴上贴床头了。”

易沉浸在兵书的智慧里,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出阵形轨迹。

书页里 “选兵之法” 一篇让他驻足:“第一切忌不可用城市油滑之人,第二切忌不可用奸狡之徒,第三宜用乡野老实之人……”

这与他筛选新兵的标准不谋而合。

米雅的意识突然弱了些,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我今天在花园看到蒲公英,吹散的时候突然想,要是我们的意识也能像种子一样飞过去就好了…… 不说这个,你练兵肯定会遇到士兵不配合,记得用‘榜样激励法’,找个学得快的当标兵,给点小奖励,比如多给个麦饼,或者让他当伍长。”

“比如军功田?” 易接话,意识里浮现出泰姆那双渴望土地的眼睛。

“对!物质奖励和精神鼓励双管齐下!” 米雅的意识又亮起来,“我得去睡觉了,护士姐姐来查房了。记住啊,藏好东西,别硬刚,等观察团走了再偷偷变强。就像玩游戏攒装备,不到 boss 战绝不亮底牌。”

意识连接中断的瞬间,易仿佛闻到了消毒水混着栀子花的味道。

他直起身,推开窗,夜风吹进书房,带着工坊区隐约的锤炼声。

远处军营的篝火像散落的星子,他唤来莉亚:“传艾拉、索林、阿肯、加尔文、莉娜、科尔即刻到书房议事,另外让布伦特带十名可靠工匠到工坊区待命,切记保密。”

莉亚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易转身从书架上取下母亲的兽皮笔记,指尖拂过 “空间折叠术” 的符文。

或许,他可以在黑石城堡的密室上加一道双重禁制,让那些窥探者连门都摸不到。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行政厅书房已坐满核心成员。

艾拉的轻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肩甲上的鸢尾花纹章被烛光映得忽明忽暗;阿肯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粗布袖口磨出的毛边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索林独臂按刀,刀鞘与地面碰撞出闷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倒计时;加尔文空着的左袖管系在腰间,露出的右臂肌肉紧绷,莉娜握着法杖的手指在宝石镶嵌处轻轻摩挲,杖顶的水晶泛着淡蓝微光。

“王都观察团七日后来访,名为考察,实为找茬。”

易将密信拍在桌上,羊皮纸与橡木桌面碰撞的声响让阿肯猛地抬头,“他们的目标是我们的工坊、军队和民政,尤其是那些超越常规的东西。我们要做三件事:藏拙、统一口径、备战。”

“藏拙?” 阿肯粗声反问,拳头砸在自己大腿上,发出 “咚” 的一声,“难道要把新造的钢甲埋了?那些可是弟兄们用血汗换来的家伙!”

他想起工坊里那些泛着冷光的镶铁皮甲,胸口就像被巨石压住。

“埋了太可惜。” 易指尖点向地图上的黑石城堡,那里有座废弃的地牢,“布伦特,明日起拆卸河畔工坊的核心设备 —— 高炉的耐火砖、焦炭窑的温控装置、频率淬火的水槽,全部转移至黑石城堡地下密室。莉娜,你带人用隐匿法阵覆盖入口,我会亲自施加空间禁制。记住,要让工坊看起来像个只能造农具的破烂地方。”

布伦特眉头紧锁,手指在桌面上画出高炉的截面图:“大人,高炉拆了怕难复原,那些耐火砖是矮人用焰心矿粉末特制的,拆一块就少一块。而且工匠们舍不得那些设备,老格伦昨天还跟我说,那座高炉比他儿子还亲。”

“我让巴林族长连夜送一批普通耐火砖过来,伪装成尚未完工的旧炉。”

易补充道,意识里浮现出矮人锻造师格伦那张满是烟灰的脸,

“至于工匠,告诉他们这是为了保住所有人的饭碗。观察团要是看到我们能造精钢,不出三日,王都的税吏就会踏破门槛。”

科尔突然开口,羊皮纸账本在他手中发出沙沙声:“账目有问题。上月卖给金雀花商会的二十把频率淬火长刀,记录上写的是‘普通精铁刀’,但利润太高,比市价高出三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他指尖点在 “320 金币” 的数字上,墨迹被指甲戳得发皱。

“让哈维管事配合。” 易看向加尔文,“今夜让‘灰烬之鹰’的人伪装成商队护卫,连夜将刀运回,换成普通兵器重新入库。就说商会验货时发现刀身有裂痕,要求退换。哈维那边会补一份‘残次品’的文书,科尔你负责修改账目,把差额算成‘运输损耗’。”

加尔文点头,独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我带五个好手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要是遇到不开眼的,就说是‘送货途中遇到狼袭,被迫折返’。” 他腰间的匕首轻轻颤动,那是用兽人獠牙打磨的柄。

艾拉突然起身,轻甲的金属部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军队的训练怎么办?观察团肯定要检阅,我们练的新阵型和刺杀术,一看就不是普通民兵该有的水准。”

她想起昨日泰姆用变向突刺刺穿草人咽喉时,那干净利落的动作连老兵都自愧不如。

“照常训练,但要换个名目。” 易翻开《纪效新书》的抄本,烛火在书页上投下晃动的光影,“从明日起,全军演练‘联防阵’—— 索林,你带猎隼营练狼筅手的突刺;阿肯,疾风营专攻盾牌防御;艾拉,磐石营负责长枪手的队列配合。三日后合练,我要看到十一人小队能在三息内完成变阵,从防御转为进攻。”

索林独眼中闪过疑惑,独臂抬起比划了个长度:“狼筅是什么?比长矛好用?” 他用过最长的兵器是猎熊矛,长不过八尺,实在想象不出一丈五尺的家伙怎么挥舞。

易取来一根铁竹,亲手缠上利刃与枝杈,竹节处的倒刺闪着寒光:“长五尺,前端带尖刺,能扫能刺,专克骑兵。‘以竹制之,节密而坚’,我们用铁竹更耐用。”

他挥动手臂演示横扫动作,铁竹带起的风声让阿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明日让工匠仿造五十根,分给猎隼营的猎人。告诉他们,谁能最快练熟,赏十斤腊肉。”

阿肯挠头,手指在桌面上画出歪歪扭扭的阵型:“十一个人挤在一起,我怕弟兄们打架。上次练队列,泰姆和冻土村的小子就因为谁站前面吵了起来,差点动拳头。”

“那就从最基础的队列练起。” 易语气坚定,指尖在《纪效新书》上重重一点,“书里说‘队列不明,虽百万之众,亦为乌合之众’。艾拉,你带磐石营示范‘立正’‘稍息’,让所有人习惯听令行事。阿肯,你负责体能训练,按书里说的,早晚各五公里负重跑,俯卧撑百次。谁敢偷懒,全队加练,什么时候练明白了什么时候停下。”

科尔突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还有流民登记的问题。我们接收了三百多从铁岩堡逃来的难民,按规定要上报王都,但一直没办手续。观察团要是查户籍,这就是个大麻烦。”

“让他们暂时搬到东谷的废弃矿洞,对外说是‘采矿队’。”

易沉吟道,“科尔你带文书去登记,把他们的籍贯改成‘法伦斯塔旧民’,就说之前逃难去了铁岩堡,现在回来投奔。玛莎婆婆那边准备些草药,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刚从矿难中恢复’,应付检查时更可信。”

会议散时,东方已泛鱼肚白。

易站在窗前,看着第一缕阳光爬上工坊区的烟囱,突然想起米雅说的蒲公英。

他伸出手,仿佛能接住那些看不见的种子 —— 它们落在灰岩镇的土地上,正悄悄生根发芽。

天刚蒙蒙亮,训练场就炸开了锅。

阿肯光着膀子站在土坡上,嗓门比大白河的涛声还响:“都给老子精神点!五公里越野,第一个到终点的赏麦饼!最后三个?最后三个给老子挑粪去!”

他话音刚落,疾风营的士兵就像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卷起的尘土迷了后面人的眼。

艾拉的磐石营则整齐得多。

她穿着轻便的训练服,腰间系着红绸带,站在队列前像株挺拔的白杨:“立正!脚跟并拢,脚尖外分六十度,双手贴紧裤缝!泰姆,你肩膀再挺高点!像个娘们似的给谁看?”

来自冻土村的少年泰姆脸涨得通红,努力挺直脊背,腰间的旧伤因紧绷的动作隐隐作痛。

他身旁的老兵卡特嗤笑一声,故意把脚往外撇了撇,与泰姆的鞋跟撞在一起。

“全体俯卧撑五十个!”

艾拉厉声下令,自己也俯身趴在地上,手肘与肩同宽,动作标准得像把尺子,“谁也别想搞特殊,包括我!”

与此同时,猎隼营的校场正上演着混乱。

索林将一根缠满铁刺的狼筅塞给猎人出身的鲍尔:“用这个扫倒前面的草人。”

鲍尔挥臂横扫,却被竹枝勾住草人的藤蔓,整个人踉跄着摔在地上,铁刺划破了胳膊,渗出血珠。

周围爆发出哄笑,鲍尔涨红了脸,抓起狼筅狠狠砸向草人,却只打掉了几根稻草。

“停!”

索林独臂夺过狼筅,演示起动作,手腕轻转,铁竹像活过来的蛇,精准地缠住草人脖颈,轻轻一拉便将其拽倒,

“看到了吗?用巧劲,不是蛮力。你以前猎熊时,会用斧头直接砍吗?”

鲍尔愣住了,他想起父亲教的猎熊诀窍:“要绕到下风处,等它转身时用矛刺软肋。”

“练兵也一样。” 索林将狼筅递还给他,“再练一百次,练不会别吃早饭。”

正午的日头晒得地面发烫,易带着莉亚巡视各营。

看到艾拉的磐石营已能整齐地完成转向,脚步声像敲鼓一样一致,他微微颔首;瞥见索林的狼筅手们开始掌握诀窍,铁竹扫过草人时带出风声,嘴角轻扬;走到疾风营时,却见阿肯正揪着一个新兵的耳朵骂:“说了左脚在前!你是驴脑子吗?再错一次,老子把你鞋扒了让你光着脚跑!”

“阿肯。”

易出声制止,指了指不远处的投石机,“书里说‘教兵之法,练胆为先’。你与其骂人,不如搞场对抗赛 —— 让盾牌阵挡住投石机的石弹,成功一次就加肉。输了的,晚上只能喝稀粥。”

阿肯眼睛一亮,大手一拍大腿:“这主意好!” 他立刻吩咐士兵搬来投石机,自己亲自装填石弹,“弟兄们看好了,挡住石弹,晚上炖狼肉!让磐石营和猎隼营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硬汉!”

藏拙计划的执行远比预想中棘手。

布伦特带着工匠拆卸高炉时,发现最底层的耐火砖与炉体咬合太紧,硬拆会导致砖体碎裂 —— 那些砖上刻着矮人符文,能稳定炉温,是锻造精钢的关键。“大人,要不留下这层?” 他抹着额头的汗问,掌心的老茧被高温灼得发红。

易蹲下身检查砖缝,指尖拂过符文的凹槽:“用冰水浇砖缝,热胀冷缩后应该能松动。莉娜,用‘迟缓术’稳住周围结构,别让炉体塌了。” 他记得米雅说过,热胀冷缩是所有物质的特性,魔法也无法改变。

莉娜挥动法杖,淡蓝色的魔法波动包裹住高炉,砖缝处果然冒出白汽。

布伦特指挥工匠用撬棍发力,“咔嚓” 一声脆响,耐火砖终于松动。

“小心点,这砖上的符文不能蹭掉。” 易叮嘱道,看着工匠们用软布包裹砖块,小心翼翼地装进木箱,

“把这些箱子标上‘废铁’,让‘灰烬之鹰’的人运去黑石城堡。”

与此同时,科尔在整理账目时发现更大的麻烦:格里粮行被抄没的粮食账目与实际分发量差了三十石。

“是老杰克帮忙分的粮,当时暴雨要来了,大家忙着把粮食搬到仓库,没来得及记账。” 科尔急得满头汗,账本上的数字像活过来的虫子,在他眼前乱爬。

“让老杰克带三个领民代表来补记录。” 易冷静道,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节奏,

“就说当时为了赶在暴雨前分粮,事后补记时有疏漏,让代表们按手印作证。另外,让哈维在商会账上补一笔‘赈灾粮损耗’,把差额补上。告诉老杰克,就说是我的命令,出了问题我担着。”

哈维接到命令时正在清点商队货物。

他看着眼前这批刚到的矮人精铁,突然一拍大腿:“有了!就说这批铁是普通铁矿石,路上淋雨生锈,所以重量不对。”

他立刻让伙计们往铁锭上泼泥水,用砂纸磨掉精铁特有的光泽,又在旁边堆了些生锈的废铁,“这样一来,就算他们验看,也只会觉得是劣质货。”

夜幕降临时,黑石城堡的地下密室已堆满设备。

易站在密室中央,指尖划过空中,金色的空间符文如流星般坠入地面,在石墙上交织成网。

“这道禁制需要我的精神力才能解开,就算观察团找到这里,也打不开门。”

他对莉娜解释,符文在他掌心明灭,像呼吸的脉搏,

“你再在外面加一道幻术,让这里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酒窖。”

莉娜挥动法杖,石墙表面浮现出酒桶的幻影,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麦酒香。

“大人施法时,胎记会发光。” 她突然轻笑,目光落在易的腕间。

易低头看向腕间的星穹之引,那里正泛着淡淡的银辉,与密室里的符文遥相呼应。

他想起米雅说的蒲公英,轻声道:“这是连接另一个世界的印记。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我们的世界,只是别人眼中的一粒种子。”

莉娜的笑容淡了些,指尖划过杖顶的水晶:“我小时候听祖母说,每个法师的魔法来源都不一样,有的来自星辰,有的来自大地,有的…… 来自遥远的异乡。”

五日后的训练场已换了模样。

十一人的鸳鸯阵在鼓点声中变换:长牌手蹲下形成盾墙,狼筅手从缝隙中探出铁竹扫击,长枪手顺势突刺,整个阵型如同一头协调的巨兽。

艾拉站在高台上挥旗,红旗指东,阵型立刻向东推进;蓝旗挥动,盾墙瞬间收缩,护住侧翼。

“左转向!” 艾拉的令旗一挥,阵型瞬间转为横列,盾牌在外形成弧形防御。

阿肯看得眼热,忍不住让疾风营也加入合练。

他的士兵虽然耐力稍逊,但爆发力惊人,充当长枪手时刺出的力道能穿透双层草人。

索林的猎隼营则演示了如何在树林中变阵。

狼筅手护住侧翼,长枪手精准刺穿树干后的草人,短刀手从缝隙中闪出,割草人咽喉的动作干净利落。

“比预想的快三天。” 易对身旁的凯尔文说,这位守界者首领今日特意来看训练,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惊叹。

“这种阵法把每个人的长处都用上了。” 凯尔文喃喃道,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我守界者执行任务时,常因人数少被围困,或许也该试试。三人一组,一人带盾,一人用矛,一人用短刀。”

易将《纪效新书》的抄本递给他:“拿去参考。书里说‘兵形象水,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守界者擅长潜行,或许可以练迷你版的三人阵。”

他想起米雅说的 “因地制宜”,觉得这话放在哪里都适用。

凯尔文接过抄本,指尖划过 “鸳鸯阵” 三个字,突然抬头:“观察团来了,我让守界者在外围警戒,确保没人搞小动作。铁岩堡的密探最近很活跃,昨天还在断剑酒馆打听消息。”

此时,训练场边缘传来争吵声。

一个名叫霍克的老兵把狼筅摔在地上,铁刺扎进泥土里:“这破东西比烧火棍还难用!我宁可用刀!”

他是从铁岩堡逃来的,以前在伯爵的军队里用惯了长剑,对这 “怪东西” 嗤之以鼻。

阿肯正要发作,被易拦住。他走到霍克面前,捡起狼筅,掂量了一下:“你觉得难用,是因为没找对发力点。”

他握住霍克的手腕,引导他转动:“看到了吗?用巧劲,不是蛮力。” 铁竹精准地缠住远处的木桩,倒刺深深扎进木头里,

“学会了,战场上能多杀三个兽人,军功田就能多划三亩。你儿子不是快满月了吗?不想给他留点家业?”

霍克的眼睛亮了,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的狼牙吊坠 —— 那是他儿子的护身符。

易松开手:“再练五十次,练会了,今晚的狼肉给你多留一块。”

霍克捡起狼筅,笨拙地模仿起来。

阳光透过他的肩膀落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一株正在生长的树。

同一时间,铁岩堡的阴影里,加尔文正带着三名 “灰烬之鹰” 成员匍匐在草丛中。

他们穿着夜行衣,脸上涂着泥污,呼吸压得极低,像四只等待猎物的豹子。

莉娜的 “静默结界” 笼罩着他们,连脚步声都被吸收,只有草叶摩擦的沙沙声。

“前面就是冈瑟的军械库。” 加尔文低声道,指向不远处的石堡。一个哨兵正打着哈欠踱步,腰间的火把晃悠悠的,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石堡门口的狼犬竖着耳朵,鼻子不停嗅着空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我去解决他。” 名叫莱姆的年轻佣兵抽出短刀,刀身裹着黑布,避免反光。

他曾是孤儿,被加尔文从盗贼窝里救出来,对 “灰烬之鹰” 忠心耿耿。

“等等。” 加尔文按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玛莎婆婆配的迷药,“别杀人,动静太大。用这个,吹到他脸上就行。”

莱姆点头,像猎豹般窜出,借着阴影掩护绕到哨兵身后,猛地捂住他的嘴将药粉按在他口鼻处。

哨兵挣扎了两下便软倒在地,狼犬正要狂吠,莱姆眼疾手快,扔出一块裹着肉的迷药,狗叼起肉跑到角落,很快就倒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四人迅速潜入军械库,借着月光清点 —— 三十副铁甲、五十把长矛、十张弩机,比情报里多了一倍。

最让人惊心的是,角落里堆着三车黑火药,木桶上标着 “王都运来” 的字样。

“冈瑟在扩军。” 加尔文在羊皮纸上快速记录,字迹潦草却清晰,“还有三车黑火药,上面标着‘王都运来’。观察团来的时候,他说不定会搞事。”

突然,远处传来犬吠,紧接着是人的脚步声。

莱姆紧张道:“巡逻队来了!”

加尔文果断道:“撤!从密道走。” 四人顺着军械库后的排水道撤离,冰冷的水没过脚踝,水面倒映着他们急促的身影,像一群逆流而上的鱼。

黎明时分,加尔文站在易面前,呈上情报:“冈瑟和阿尔伯特公爵有密信往来,说要在观察团面前‘露一手’,具体是什么没查到,但肯定没好事。”

易展开密信,字迹潦草却透着狠厉,“灰岩镇” 三个字被圈了又圈,墨迹发黑,像干涸的血。

他指尖敲击着桌面:“看来他们想借观察团的手除掉我。科尔,让商会散布消息,说灰岩镇粮食短缺,需要铁岩堡支援,麻痹冈瑟。加尔文,你带‘灰烬之鹰’盯紧铁岩堡的动静,一有异常立刻回报。”

观察团抵达前夜,灰岩镇弥漫着诡异的平静。

河畔工坊只剩一座空壳,工匠们在锻造普通农具,火星溅在地上,像垂死的星子;军营里,士兵们练的是最基础的队列,鸳鸯阵的器械被藏在仓库深处,上面盖着稻草;科尔的文书堆得像小山,每一笔账目都清晰可查,连去年冬天给流民发的棉衣都记在上面。

易站在望楼上,看着镇民们如常作息:老杰克在断剑酒馆擦杯子,布兰德面包铺飘出麦香,泰姆的妹妹托玛莎婆婆带着,正在广场上追蝴蝶,辫子上的红绳像一团跳动的火苗。

他腕间的星穹之引突然发烫,米雅的意识涌进来,带着点雀跃:

“我梦到你了,在一个都是星星的地方。你穿着银色的盔甲,手里拿着一把会发光的剑,把那些穿官服的人都打跑了。观察团明天就来了,别紧张,你练的兵超厉害,他们肯定挑不出错。对了,我今天能用精神力移动杯子了!虽然只移动了两厘米,但医生说我的白细胞又升高了!妈妈说,等我好了,就带我去看星星。”

“恭喜你,米雅教官。” 易的意识带着笑意,像拂过麦田的风,“我们的藏拙计划很顺利,鸳鸯阵也练熟了。明天观察团来了,我们就演场戏给他们看。”

“我就知道你能行!” 米雅的意识像撒了把糖,甜得发腻,“我得去做检查了,陈墨医生说今天要抽好多血。你要记得吃饭,别又忙得忘了。还有,观察团要是问你想不想当大官,你就说‘只想守着北境的领民’,显得你特别忠诚。”

意识连接中断后,易望着北方的夜空。

铁岩堡的方向乌云密布,但灰岩镇的星星格外亮,像米雅病房窗外的灯。

他知道,藏锋不是示弱,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刻,让星辉军的光芒刺破所有黑暗。

他转身下楼,书房的烛火在身后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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