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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时分那场突如其来的“信雨”和教授席上那声意味不明的玻璃碎裂声,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哈利清晰地预感到,乌姆里奇绝不会放过这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她那粉红色的、看似无害的身影背后,酝酿着的必然是更令人作呕的风暴。

幸运的是,接下来的两天是周末。

乌姆里奇似乎还在斟酌着如何将她的报复包装得“合情合理”,又或者是在等待福吉那边可能传来的进一步“指示”,这给了哈利一个短暂喘息的机会。

他得以在图书馆与赫敏、罗恩一起完成堆积如山的作业,在公共休息室的窗边看着黑湖底部巨大的乌贼慢悠悠地游过。

甚至在晚上,还能通过密道溜进德拉科的级长寝室,享受一个没有噩梦打扰的安稳睡眠。

最棒的惊喜发生在周日晚上。德拉科按照惯例去地窖的魔药办公室,接受西弗勒斯的额外辅导。

当他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用厚重黑布严密遮盖的玻璃罐子。

哈利当时正窝在德拉科房间那张舒适的扶手椅里,翻阅着一本关于古代如尼文的高级典籍。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立刻被那个突兀出现、德拉科随手放在整洁书桌上的、被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罐子吸引了。

好奇心如同被羽毛搔弄,哈利在原地踌躇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放下书,凑了过去,伸出手指就想掀开那层神秘的黑布一探究竟。

“别动!”

已经快速脱掉外袍上床,靠在床头,就着床头柜上漂浮的光球阅读一本艰深炼金术笔记的德拉科,头都没抬一下,但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

哈利被他突如其来的喝止吓得手一抖,好在那个罐子摆放得稳当,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没有被打翻。

“这里面是丽塔·斯基特。”德拉科这才放下手中的笔记,抬起眼,灰蓝色的眼眸在柔和的光线下带着一丝戏谑和完成狩猎后的满足感,向哈利介绍道。

“什……什么?”哈利瞬间瞪大了翠绿的眼睛,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仿佛怕声音大了会惊动罐子里的“生物”。

他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那她……她不会知道我们两个没有闹掰吧?不会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吧?”

一想到那个女人的羽毛笔可能已经在脑海里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添油加醋地编排成了耸人听闻的头条,哈利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德拉科给了他一个“你当我是巨怪吗”的白眼,语气带着惯常的、微微拖长的傲慢。

“你觉得,以我——一个马尔福的谨慎,会想不到这一点吗?

在发现是她的时候,我就已经给这个罐子施加了最强效的隔音咒和防窥咒。

当然,”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是在我‘亲切’地与她交流过,确保她充分理解了自己的处境和乱写乱说的后果之后。”

听到德拉科已经安排妥当,哈利瞬间对那个罐子失去了大部分兴趣。

他一边蹬掉鞋子爬上德拉科那张柔软的大床,一边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既然抓住了,为什么不今天就直接送到潘西那里去?

让这只邪恶的绿甲虫待在这里,我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浑身发毛。”

他夸张地搓了搓手臂。

德拉科重新拿起了床头的炼金术笔记,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古老的、刻入骨髓的礼仪准则:“一个真正的绅士,是不会在夜晚,尤其还是周末的夜晚,贸然将一位女士从她的居所里叫出来,并且还是交给她一个无用的‘东西’,而非精挑细选的礼物。这有失风度。”

哈利被他这番一本正经的“绅士论”逗得想笑,但又强行忍住,换了个问题:“好吧,我亲爱的绅士先生。

那你到底是从哪儿抓住这位‘绿甲虫女士’的?我猜一定是个非常……戏剧性的场合。”

德拉科从笔记上方瞥了他一眼,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是怎么认出那只甲虫就是大名鼎鼎的斯基特小姐的呢。”

哈利舒服地靠在德拉科身边,顺手捞过一个柔软的抱枕搂在怀里,语气笃定:“显而易见的,我亲爱的。

我还能记得,赫敏在战后曝光过她是个未经注册的阿尼玛格斯,形态就是一只甲虫,背上还有类似她那副大眼镜的花纹。这可不是能轻易忘记的信息。”

“聪明,”德拉科赞赏地点点头,还随口给自己的学院加分。

“斯莱特林加五分。说起来,这次也算丽塔·斯基特自己倒霉,阴沟里翻船。”

他放下笔记,似乎也来了兴致,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她被两个好奇心过剩的低年级赫奇帕奇抓住了。

那两个小家伙,大概是在城堡某个角落探险,发现了这只‘花纹独特、闪闪发光’的甲虫,以为是什么稀罕的魔法昆虫,就用一个空糖果罐子把她扣住了。”

他模仿着小獾们那种带着点天真和兴奋的语气,继续说道:“他们正抱着罐子,在走廊里和其他同学炫耀,说什么‘快看!这只甲虫背上的花纹特别像一副大眼镜!好滑稽!’,刚好被我撞见了。”

德拉科耸耸肩,脸上露出一丝“天助我也”的矜持得意,“你知道的,我对‘大眼镜’这个词,尤其是在涉及到某些喜欢窥探隐私的记者时,总是格外敏感。

所以,我就用了点……嗯……小技巧,非常‘绅士’地从他们手中,‘换取’了这个有趣的发现。”

哈利听着德拉科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咏叹调的语气模仿小獾们说话,描绘丽塔·斯基特阴差阳错被小学生捕获的窘境,终于没忍住,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笑。

正讲得眉飞色舞的德拉科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眉毛高高挑起,形成一个充满威胁的弧度:“笑什么?”

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善。

哈利立刻识相地收敛了笑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而无辜:“没有,绝对没有笑你。

我只是在笑丽塔·斯基特这个女人,机关算尽,伪装得天衣无缝,最后却这么轻易地栽在了两个毫无魔法警惕性的一年级小孩手里。

这简直是梅林给她开的最大的玩笑!”

他赶紧将火力引向那只罐子里的甲虫。

德拉科当然知道哈利最初在笑什么,但他决定暂时不跟这个没救的巨怪计较,毕竟他确实是个大度的男朋友。

他轻哼一声,重新靠回床头,语气带上了一丝遗憾:“可惜,就是发现得晚了一点。

如果再早几天,在她那篇煽风点火的报道发表之前抓住她,你也就不会被她写进那些该死的文章里,成为乌姆里奇的活靶子了。”

哈利伸出手,揉了揉德拉科那头即使在灯光下也依旧泛着柔软光泽的铂金色短发,动作轻柔而带着安抚。

“没关系,德拉科。现在已经很好了。抓住她,我们就有了反制她的筹码。至于乌姆里奇……”

他翠绿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冷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不早了,别再看书了,睡觉吧,明天可是周一。”

……

周末那点短暂的温馨和平静,在周一清晨的礼堂里,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

早餐刚刚开始,长桌上的银质餐具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学生们还带着周末残留的慵懒,低声交谈着。

就在这时,教师席上,那个穿着粉红色羊毛开衫、戴着同色系蝴蝶结发箍的身影站了起来。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举起她自己那个同样缀着粉色蝴蝶结的高脚杯,用杯底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

“咳咳……”那尖细、甜腻,如同糖浆里掺了玻璃碴的声音,透过短暂的安静,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礼堂。

学生们,尤其是那些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学生们被这刺耳的声音激得一个激灵,纷纷抬起头,脸上带着茫然和不加掩饰的不友好表情看向教师席。

“亲爱的孩子们,”乌姆里奇脸上挂着那副仿佛用尺子量过的、弧度标准的“动人”微笑,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造作。

“针对近日霍格沃茨内部出现的一些……嗯……特殊事件,以及为了进一步规范校园秩序,强化大家的安全意识,我特意与邓布利多校长以及其他教授们进行了深入的沟通。”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台下学生们脸上浮现出的不安与疑虑。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将对安全教育课程进行一次小小的调整。一至七年级的所有学生,都需要参与今晚的课程。”

她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四张长桌上激起了压抑不住的惊呼和骚动。

乌姆里奇仿佛没有听到这些不满的声音,继续用她那甜腻的嗓音宣布:“考虑到人数增多,我们今晚的教室将搬迁至城堡西侧的五楼,那一间最大的阶梯教室。

我已经在教室门口系上了漂亮的粉色丝带作为标识,非常醒目,请大家不要走错。”

她脸上笑容加深,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抵触的脸庞,“请大家务必互相通知,准时到场。不允许迟到,早退,以及……无故请假。”

说完这句带着明确警告意味的话,乌姆里奇满意地、仪态万千地坐回了她的椅子,仿佛刚刚宣布的不是一个令人沮丧的命令,而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只留下长桌旁的学生们,如同被集体施了石化咒,僵硬在原地,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愤怒。

……

晚上,吃过了味同嚼蜡的晚餐后,哈利和罗恩这次学乖了。

他们紧紧跟在仿佛自带导航系统的赫敏身后,随着熙熙攘攘、怨声载道的人流,走向城堡西侧的五楼。

那确实是一间极其宽敞的阶梯教室,门框上醒目的粉色丝带蝴蝶结仿佛在嘲笑着每一个走入的学生。

赫敏一走进来,就习惯性地用目光扫视了整个环境,低声对身边的哈利和罗恩说:“这绝对是霍格沃茨现存最大的教室之一了,可能仅次于礼堂。

它内部肯定被施加了强大的无痕伸展咒,不然从城堡外部结构来看,这里绝对容纳不下这么大的空间,早就该凸一块凹一块了。”

罗恩拖着沉重的脚步,像奔赴刑场一样寻找着座位,闻言还是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给予女朋友专业的回应:“嗯……你说得对,敏。这地方大得能塞下一整个巨怪部落……”

随着上课时间的临近,这间被施加了空间拓展咒的硕大教室,渐渐被格兰芬多的金红、赫奇帕奇的黄黑、拉文克劳的蓝铜以及斯莱特林的银绿四种颜色所填满。

嗡嗡的议论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背景音,充满了压抑和不满。

乌姆里奇准时出现在了讲台前,她今天换了一套更深一些的玫粉色长袍,脸上的笑容依旧甜得发腻。

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教室里那面古老的魔法钟发出沉闷而悠远的报时声。

钟声余韵未消,乌姆里奇便拿起她的点名册,开始用她那尖细的声音一个一个念出名字。

她的目光如同梳子般仔细地掠过台下每一张面孔。

点完名后,她满意地发现,除了以弗雷德和乔治为首的那几个“顽劣分子”不见踪影外,其他学生都“乖乖”到场了。

她毫不意外地在格兰芬多的学院分沙漏里削去了几大块红宝石,并带着一丝快意宣布了对那几人的扣分决定。

处理完“缺勤”问题,乌姆里奇并没有立刻开始她那套令人昏昏欲睡的理论说教。

她踩着她那双粉色的高跟鞋,发出“叩、叩、叩”的声响,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开始在教室的过道里来回踱步。

她走得很慢,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学生们,最终,她的脚步在哈利所在的区域停了下来,精准地定格在哈利身边。

整个教室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聚焦在了那个低着头、黑色碎发遮住了前额闪电形伤疤、看不清神色的黑发少年身上。

“在正式开始我们今晚有关于‘规范’与‘安全’的课程之前,”乌姆里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故作深沉的严肃,“我认为有必要,就前几天《预言家日报》所刊登的一则……有趣的新闻,和大家澄清一些事情。”

她涂着鲜艳粉色指甲油、短胖的手指,轻轻地、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搭在了哈利的肩膀上。

哈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那篇报道里,提到了一些关于……‘英雄’的言论。”

乌姆里奇的声音甜腻依旧,但每个单词都像浸透了毒液,“我必须要再次向大家强调,并且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牢牢记住:

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无论你们听到了怎样危言耸听的传言,魔法部,永远都会在你们面前竖起最坚实的护盾,保护你们免受任何威胁。

你们最应该相信的,是魔法部的权威和决策,而不是某些……被过度吹捧、甚至可能是别有用心塑造出来的,虚假的英雄形象。更别提,为了这个虚假的英雄形象而产生的极端崇拜。”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匕首,直指哈利。

教室里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愤怒,有担忧,也有少数带着审视。

而乌姆里奇搭在哈利肩上的手,并没有收回,反而微微用力,仿佛要将她那套说辞按进哈利的骨头里。

“波特先生,”她微微俯身,用只有附近几人能听清,但全场都能感受到其针对性的声音说道,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令人作呕的假笑,“恕我提醒你。

霍格沃茨是一所致力于培养遵纪守法、信仰魔法部领导的小巫师的学校,是绝对不允许任何形式的个人极端崇拜出现的。

作为一名五年级学生,你现在最重要、最核心的任务,是安心准备你们的o.w.Ls考试,为了自己的未来负责。

而不是整日想着拉帮结派,用一些不切实际的冒险故事,给那些心智尚未成熟、缺乏分辨能力的……年幼孩子洗脑。”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格兰芬多,扫过克里维兄弟的方向。

格兰芬多那边,科林和他的弟弟丹尼斯,听到“个人极端崇拜”这样的字眼,想到早餐时那场间接因他们引起的信雨,两张相似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的行为,波特先生,在我看来,已经严重影响了霍格沃茨纯净的学习风气,损害了魔法部在年轻一代心中的声誉和权威。”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严厉而冰冷,“作为康奈利·福吉部长亲自任命、全权负责霍格沃茨教学审查与纪律管理的高级调查官,我认为,我完全有资格,也有责任,对你进行必要的惩戒,以正视听。”

她终于收回了搭在哈利肩上的手,挺直了她那肥胖的身躯,用宣布天气预报般轻松自如的语气,宣判了对哈利的折磨:

“因此,请你,波特先生,在接下来的每一个没有课程安排的晚上,七点整,准时到我的办公室报到。

我们将继续你之前未尽的小小惩罚,帮助你更深刻地铭记‘规矩’二字。

就从今天下课后开始吧,虽然时间稍微晚了一点,但惩罚嘛,还是要趁早进行,效果才会更好,你说对吗?”

整个教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几乎所有知情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愤怒的表情。

赫敏紧紧攥住了自己的羽毛笔,指节发白;罗恩的拳头在桌子下握得咯咯作响。

而在斯莱特林不起眼的角落里,德拉科在听到乌姆里奇说出“继续之前的惩罚”那一瞬间,猛地抬起了头。

他灰蓝色的眼眸中,平日里惯有的冷漠和疏离被瞬间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的杀意,如同极北之地的寒风,毫无掩饰地射向讲台旁那个粉红色的身影。

他身边的文森特和格雷戈里甚至被那瞬间散发出的低气压吓得缩了缩脖子。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哈利,自始至终都低着头,黑色的刘海遮挡了他的眼睛,让人无法窥见他此刻的神情。

只有他放在膝盖上、微微蜷缩起来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绝非平静。

乌姆里奇说完,甚至不需要哈利的任何回应,仿佛他的意见无足轻重。

她志得意满地、悠哉游哉地迈着步子走回讲台,脸上重新挂起那甜腻的笑容,用她那特有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说道:“好了,小插曲结束。

现在,让我们正式进入今天课程的主要内容——深入探讨个人极端崇拜可能带来的不良影响,以及盲目个人英雄主义的不可取之处。

请各位拿出你们的笔记本和羽毛笔,我们开始做笔记……”

……

晚上,当哈利终于拖着仿佛被掏空的身体,左手手背带着那熟悉的、如同被烙铁烫过般的新增灼痛和尚未干涸的血迹,蹒跚着回到自己位于斯莱特林地窖的寝室门口时,他惊讶地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他推开门的动作带着疲惫的迟缓,然后,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房间中央,背对着门口,站着一个修长而熟悉的身影。

壁炉里跳跃的火光在他铂金色的短发上镀了一层流动的金边,也将他投在石板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是德拉科。

他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上还穿着斯莱特林的校袍,只是解开了最上面的扣子。

他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身来。

哈利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自己那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鲜血淋漓的左手迅速藏到了身后,紧紧贴着冰冷的石门。

德拉科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这个细微至极却欲盖弥彰的动作。

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却如同结了一层寒冰,温度又降低了几分。

德拉科朝着哈利走近两步,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拿出来。”

哈利听出了德拉科语气里那压抑到极致的严肃和怒火。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任何隐瞒和狡辩都只会火上浇油,让德拉科更加生气和担心。

他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最终还是听话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慢慢地、一点点地伸了出来,暴露在房间昏暗而温暖的光线下。

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伤口赤裸裸地呈现在德拉科眼前。

那鲜红的、深可见肉的字迹与他旧伤未愈的手背交织在一起,边缘还在不断地渗出细小的血珠,在火光下闪烁着残忍而刺目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甜腥的血气。

德拉科的呼吸几不可闻地停滞了一瞬。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伤口,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酝酿。

德拉科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转身走到哈利的床头柜前,拿起上面放着的一条干净柔软的丝绸手帕,又用魔杖无声地召唤出一小股清泉,浸湿了手帕。

他走回哈利面前,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地执起哈利那只伤痕累累的左手。

他先用清泉小心翼翼地冲洗掉伤口周围干涸和新鲜的血迹,冰冷的清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哈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却没有缩回手。

德拉科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他一下,眼神复杂,随即又低下头,更加轻柔地用湿手帕一点点擦拭、清理。

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异常专注和稳定,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将伤口彻底清理干净,露出那被恶毒魔法侵蚀、难以愈合的皮肉后,德拉科从自己校袍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水晶瓶。

瓶子里的药膏呈现出一种莹润的、仿佛蕴含月光的乳白色,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绝非凡品。

他打开瓶盖,用指尖挖出厚厚一大块,毫不吝惜地、细致地敷在哈利手背的伤口上,将那几行刺目的字迹完全覆盖。

药膏触体冰凉,瞬间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灼痛感。

让哈利惊讶的是,之前无论他用什么方法、甚至是庞弗雷夫人处理的伤口,都会持续渗血,难以真正愈合。

但德拉科这昂贵的药膏敷上去之后,那顽固的渗血竟然轻而易举地停止了。

不仅如此,伤口边缘那翻卷的、带着黑魔法侵蚀痕迹的皮肉,似乎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收拢、生出新的肉芽。

这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哈利既惊讶又不安,他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将手收回来:“梅林啊,德拉科……这个药一定贵得吓人吧?你……你留着自己用啊,别浪费在我身上了,我这点小伤……唔!”

他话还没说完,德拉科捏在他腰间软肉上的手指就猛地用力,狠狠一拧,疼得哈利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少废话,破特。”德拉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霸道,“我的男人,身上不能留下这么掉价的、带着侮辱性质的伤疤。

现在,立刻,通过密道回我的房间,把自己洗干净,在床上等我。”

他松开掐着哈利腰的手,语气不容拒绝,“我要去夜巡了。”

哈利揉着被掐疼的腰,有些茫然地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黑发:“你怎么又要去夜巡?如果我没记错,你不是上周五才轮过值吗?”

“我和塞德里克换了一下。”德拉科语气平淡地解释,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似乎不愿多说。

“先走了,时间快到了。”他说完,便转身,步履略显匆忙地离开了哈利的寝室,石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哈利看着德拉科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在他心头盘旋。

但疲惫和手背上传来的、久违的舒适凉意让他暂时无法深入思考。

他只好按照德拉科吩咐的,简单收拾了一下,通过那条只有他们知道的密道,再次回到了德拉科那间弥漫着淡香的级长寝室。

……

而另一边,德拉科在礼堂门口与今晚负责一起夜巡的拉文克劳级长简短碰头后,便提起了学校统一配发的、光线昏黄的油灯,走上了通往城堡上层的楼梯。

他的步伐沉稳,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例行巡逻。

然而,当他独自一人踏上通往四楼的阶梯时,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如同最寒冷的冰湖,深不见底,翻涌着冰冷的暗流。

他最终停在了那扇挂着金色猫咪门环、散发着甜腻香水味的办公室门前。

“叩、叩、叩。”敲门声清晰而克制。

办公室内传来乌姆里奇那特有的、甜得发腻的声音:“请进。”

德拉科推门而入,独特的铂金色发丝在办公室内过分明亮的粉红色灯光下,泛着冷调的光泽。

乌姆里奇正坐在她那张铺着粉色绣花桌布的办公桌后,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看到进来的是德拉科·马尔福,她那双鼓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更加“甜蜜”的笑容,甚至带着一丝对待“自己人”的熟稔:“晚上好,亲爱的小马尔福先生。这个时间来访,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她显然还记得马尔福家族在魔法部的影响力,以及德拉科和他的表舅雷古勒斯·布莱克目前与福吉部长较为亲近的立场。

德拉科抬起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极其符合马尔福风格的、得体而略带疏离的微笑,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上等的宝石,看不出丝毫异常。

“晚上好,乌姆里奇女士。”他的声音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然后,就在乌姆里奇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请求或汇报时,德拉科握着魔杖的右手,在宽大校袍袖口的遮掩下,以一个快到几乎看不清的动作,微微一动。

零帧起手,咒语悄声迸发。

“魂魄出窍。”

一道不易察觉的、蕴含着强大意志力的魔法光芒,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精准而迅猛地射向办公桌后的乌姆里奇。

乌姆里奇脸上那精心维持的、甜蜜的笑容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摸她放在手边的魔杖,那道冰冷而强大的意志就已经如同潮水般强行侵入了她的大脑,剥夺了她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圆鼓鼓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而无神,如同两个呆滞的玻璃珠子。

德拉科冷眼看着面前这个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般僵坐在椅子上的粉红色女人,脸上所有的礼貌和得体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的怒意。

他抱着手臂,声音如同地窖里的寒冰:

“既然你那么喜欢用惩罚来‘教育’别人,那么,亲爱的教授,就请你自己也亲身‘体验’一下,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美妙’的感受吧。”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下达命令:

“去,用你自己的那支宝贝羽毛笔,在那张粉红色的羊皮纸上,抄写‘我是一个跳梁小丑’。一直写,直到我说停,你才能停下。”

被夺魂咒控制的乌姆里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肌肉在机械地运动。

她僵硬地站起身,走到一旁她专门用来惩罚学生的矮桌前,拿起那支她再熟悉不过的、装饰着粉色羽毛的黑色羽毛笔,蘸了蘸墨水,然后俯下身,开始在那张特制的羊皮纸上,一笔一画地、用力地书写起来。

几乎是在笔尖接触到纸面的瞬间,她那短胖的、戴着粉色手套的手背上,皮肤立刻如同被灼烧般翻卷开来,清晰地浮现出“I am a buffoon”的字样,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手套和袖口。

剧烈的疼痛让她被控制的面容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抽搐,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德拉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忍受着这她自己发明的酷刑,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走到乌姆里奇的办公桌旁,坐下来,毫不客气地拿起她储备的其他几支同款黑魔法羽毛笔,然后又从自己的龙皮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外观一模一样的、普通无害的羽毛笔。

他低下头,开始利用桌上现成的工具和材料,飞快地、熟练地对自己带来的那些无害羽毛笔进行着改造。

德拉科小心地刮掉笔杆上原有的、伪装过的防护涂层,接着上面的炼金符文继续刻画。

最后,还将每一个做好的羽毛笔用变形咒变成乌姆里奇的羽毛笔的模样。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以及乌姆里奇因剧痛而发出的、被压抑在喉咙里的、细微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德拉科别在胸前的级长徽章开始微微发热,提醒他夜巡集合的时间快到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那些刚刚被他“改造”好的、足以以假乱真的羽毛笔替换掉乌姆里奇那些真正的黑魔法羽毛笔,并将它们放回了原位。

然后,他将那些从乌姆里奇这里拿走的、真正的黑魔法羽毛笔,放进自己的长袍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操纵着乌姆里奇,让她机械地收拾好矮桌上染血的羊皮纸和那支还在滴血的羽毛笔,将一切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他从她僵硬的手中,拿走了那最后一支使用过的黑魔法羽毛笔,准备带走销毁。

他看着乌姆里奇那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手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便宜你了。”他低声冷语,带着未尽的不甘,“迟早,要让你把这笔账,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那熟悉的、昂贵的乳白色药膏再次登场。

德拉科皱着眉,动作算不上温柔地挖出一大块,敷在乌姆里奇的手背上。

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在药效下迅速止血、愈合,最终只剩下几道明显的红痕,他才勉强满意。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将乌姆里奇袖口沾染的血液清理干净。

解决了视觉,还有嗅觉,德拉科用魔杖操控着刚刚翻找出来的乌姆里奇的甜腻香水,在她身上喷了好几下。确保那一丝血腥味也被掩埋的严严实实。

最后,他举起魔杖,对准眼神空洞的乌姆里奇,低声念诵:

“一忘皆空。”

咒语的光芒没入她的眉心。

德拉科仔细地、精准地抹除了她从听到敲门声开始,直到此刻的所有记忆。

确保她醒来后,只会以为自己是不小心在办公桌前打了个盹,或者莫名恍惚了一下,而对手背上那莫名其妙的红痕感到困惑,却绝不会联想到他的头上。

做完这一切,德拉科最后扫视了一眼这个充斥着粉红色、令他作呕的房间,不再多看那个呆立原地、眼神茫然的粉红色身影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粉色的“海洋”,轻轻带上了房门。

走廊里昏暗的光线,将他离去的背影拉得悠长而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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