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动过手的左源,被我使唤了一天,他似乎又开始了给我打工的日子。
随着最后一块玻璃被拂去雾化的污渍,我才稍稍放松了些收紧的心。
“左源,晚上去外面吃,好不好?”
他将抹布清洗了几遍,又晾晒到衣架上,太阳能照到的地方。打底衫的衣角都被水泽浸透,额头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提着水桶从我身边经过,我闻到了汗水味儿。
以前,左源身上是从来不会出现这些的。
他,有洁癖。
但是,在我这里,他一次一次的打破。
“左源,去吃鱼好不好?”
我用极其哀求又似乎软糯的语气,试探着他的心思。多么渴求他的答应,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少了那么一丝丝的亏欠。
熟悉的铃声响起,我猜william应该是差不多安顿好了。
“喂?”
“瑶瑶,吃饭了吗?”
william的声音不急不躁,不紧不慢,我悬着心也终于稍稍落定。但是,他一向都是如此,再大的事,在他那里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还没有,一会和左源一起出去吃……对了,阿姨怎么样了?”
“嗯,可能要手术,瑶瑶,我可能回不去了!”
我想都没有想,“那阿姨什么时候手术?”
我听到那头嘈杂的声音,他似乎也很疲惫,可怜的人儿,刚刚飞回来没几天,还没来得及缓去疲乏,这又要受罪了。
“下周一,已经约好了。放心,我和阿妹在。”
“那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
“心梗,需要做搭桥。这边医疗条件都有,就直接做了。省的来回折腾……”
他洗了吸了吸鼻涕,又咳嗽了几声。
“你感冒了吗?”
“嗯,有点。”
“好,那你多注意身体,需要我这边做什么你随时告我……”
其实,此时我就像是个废人,什么忙也帮不上。这种失落一直伴随着我,从上学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未消失。
那时候只知道埋头学习,文智一个人秣马厉兵的时候,我还在学习。他接手公司跑项目的时候,我依然在学习。
所以,和文智的感情经历里,我似乎始终是独自在前行。
遇到左源之后,我除了学习,就是各种历练,不管是兼职还是主持,还是实习,一直都是在自我陶醉中。即便他出国后,遇到不顺的事,我依然在UN拼命。
如今,william两头奔波的时候,我还在纠结这老厉家的家长里短,我似乎,真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曾一度认为,只要我足够优秀,我就能帮到或是影响到身边的人。如今看来,成长是我一个人的事,单向的。
如同,面对左源的好,我能回应的除了报以微笑就是无声的落泪。
原来我认为的强大,如今却不是我想要的那样。究竟,错在哪里,我说不清楚。
“你就按时吃饭,睡觉,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就行……”
william说罢,就进来电话,通话就此结束。
可是就这么短短一句话,就像是个括号一样,标注我是废柴。
我好像,真是什么忙都帮不了。
“不打算告诉他吗?”
左源终于消停,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他妈妈要手术,先不用,等阿姨手术完,我再说也来得及。何况前三个月不是不能说的吗?”
“迷信……”
他慵懒的靠着沙发,,无处安放的一条电线杆子自然的搭在贵妃榻上,喘出的气流在客厅里凝固,带着松香环绕着。
“左源,没想到你还会做家务。以前真的是小看你了……”
他侧着头,看了一眼在阳台上发呆的我。
那是一只很小很小的鸟儿,色泽亮丽的棕色腹部羽毛通体透着朝气,黑黑的小脑袋上,两边各有一点白色的羽毛,像眼睛似得点缀,扑腾扑腾飞起来,小小一只,可爱极了。
我在临田的时候,也偶尔见过这种小鸟,不是书本中描述的蜂鸟,倒像是拇指大小的鸟儿。
自从我在阳台养了绿植之后,它们便隔三差五的光顾。
左源许久没有说话,转头,才发现,他已酣睡。
睫毛是真的长,比他的腿还要长。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白皙的脸,投射出无尽的遐想。红润的薄唇,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回了回神,蹑手蹑脚的进屋拿了毯子,给他轻轻盖上。
呼吸均匀有力,宽肩窄腰,腹部看不到一丝的赘肉,他一定有腹肌,没有八块至少也有六块,我如此的想。
我躺到另一头,看着这个深藏着一身秘密的男人,心里道不尽的话要说……想着想着就莫名的一种躁动,我想唤醒他,想让他立马起身给我说实话,我想听他在国外的那些事,我想听他女朋友的事,我还想听他说说我怀孕这件事……
他以前那么爱说话,如今安静的像幅画。
每每想到左源那个打碎酒杯的场景,还有耳后根的那道疤痕,我心里就挠痒痒似得抓心。
可是,他总是这样遮遮掩掩,始终不肯一吐为快。
我想,或许他真的不愿提及。如果,他真的不愿提及,那便换我默默守护吧。
我轻轻的转头,看过去,对上一双深色的暗瞳凝视着我。
“醒了?”
我微微一笑,想着我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他这就醒了,还是他根本就没睡。
“嗯,饿吗?”
轻轻摇了摇头,又问他饿不饿,他说还好。
“左源,过来……”
我伸出长长的胳膊,想让他坐过来一些。
眼前一黑,一个偌大的身影稳稳落在身旁,将我伸长的胳膊推到他身后。像极了,将他拥抱入怀。
该是时候了。
我将胳膊缓缓抽出,一副老者的模样。
“左源,你在加拿大是不是被校园霸凌了?我……就是想了解,你不想说,我也能理解……”
“我以后也可以不问,不会再问……”
看着他眉头一蹙,心里又隐隐不忍。
“嗯,算是。被丢进海里几次,差点就死了……”
他双手合十,随意安放在腹部,没有任何的不适。我心里,不禁开出了花。
“是不是当时很害怕,很无助,以致于你回来后一直做噩梦?”
“……是,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就怕交代在那里……没关系,这让我学会了游泳……我现在,会很多种泳姿,算不上厉害,但也不会轻易被淹死……”
这是,迄今为止,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回忆那样,淡淡的平静。
“那, 你现在还做噩梦吗?”
他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不怎么做了,放心,我没事了。”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似乎将我整个脑袋都压着,他又将我头发揉成了鸡窝……
我“生气”的别开,翻了个白眼。让他更加的猖狂,又狠狠地一顿乱搓……
“左源,你又谈恋爱了……快说说这次这个姑娘什么来头?”我看着他中指上的戒指,一脸的嘻嘻,像极了吃瓜的群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