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腔内的寂静,被那滴落的乳白色液体和能量漩涡微不可察的减速所打破,显得格外沉重。
新生与希望的光芒尚未完全温暖身心,冰冷的现实便已悄然显露其狰狞的一角。
沈居安第一个冲到白色卵形石旁,看着那道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裂痕,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只是感受着那依旧磅礴却仿佛少了某种核心支撑的能量场。
“它在消散……”沈居安的声音干涩,“为了完成净化,它透支了自身……这块‘净化之石’,还有这整个源初区域的平衡,可能都……维持不了多久了。”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众人心湖。刚刚经历生死考验,以为找到了终极答案,却发现这答案本身,也带着无法挽回的代价。
季西风在宋晚的搀扶下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与和谐,但那力量却与远处源初漩涡传来的、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哀鸣”产生了共鸣。他获得了新生,但赋予他新生的“母亲”,却可能正在走向衰亡。
“能维持多久?”季西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目光紧紧盯着那块出现裂痕的石头。
“无法确定……”沈居安摇头,“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但平衡已经被打破。‘影武者’的持续开采和污染是主要原因,而我们刚才的净化,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看向那缓慢旋转的暗蓝色漩涡,“源初之种的能量层级太高,一旦失去‘净化之石’的调和与约束,后果不堪设想……可能会彻底失控,也可能……会彻底沉寂。”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意味着这条矿脉,这个“种子”能量的源头,将不复以往。
宋晚抱着婴儿,心情复杂地看着怀中的孩子。她是这一切的关键,是桥梁,是调和者。她的诞生,似乎就是为了应对这场危机,但她的存在,也加速了危机的到来。这是宿命,还是一个无解的循环?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阿永打破了沉默,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外面的镇压设备可能还在运行,基地的敌人也不会善罢甘休。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说的不仅是物理上的安全,更是这种能量环境即将到来的剧变。
季西风点了点头。他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伤势在莹白蓝色能量的滋养下已好了七七八八,更重要的是,他对自身力量有了全新的掌控。他看向那株水晶植物和裂开的净化之石。
“我们带不走它,”他沉声道,“但或许……可以带走一些‘种子’。”
他走到水晶植物旁,小心翼翼地从上面折下几片最小的、蕴含着精纯能量和水晶植物生命印记的叶片,又用一块从旁边捡起的、相对纯净的幽蓝晶体,承接了从那裂痕中缓缓渗出的几滴乳白色液体。晶体与液体接触,发出柔和的光芒,被沈居安用找到的密封袋谨慎收好。
这些,是希望的火种,也是未来可能的关键。
做完这一切,季西风将目光投向空腔上方。那里并非完全封闭,隐约能看到一些巨大的、由晶体自然形成的通道和裂隙,不知通往何方。
“晶簇的意识……还在吗?”宋晚轻声问道,她还能感受到那古老存在微弱的、带着疲惫与悲伤的波动。
季西风闭目感应了片刻,缓缓睁开:“它很虚弱,镇压设备对它的伤害很大。但它为我们指引了一条路……一条相对安全,可以避开基地,直接通往地表附近废弃矿坑的路径。”
这或许是那位古老守护者,在自身陷入沉睡前,能为这些被它认可的“同族”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没有时间感伤。众人整理好行装(其实已没什么行装),带上昏迷的张文瑾,跟随着季西风感知中的模糊指引,选择了空腔上方一条能量相对稳定、有微弱气流通过的晶体通道,开始了最后的攀登。
归途,比来时更加沉默。
通道蜿蜒向上,不再有狂暴的能量风,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万物将息的悲凉。周围的晶体光芒不再璀璨,变得有些黯淡。偶尔能听到从岩层深处传来的、令人不安的沉闷断裂声,仿佛这座巨大的能量矿脉正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每个人都心事重重。获得了力量,知晓了真相,却也背负了更沉重的责任,目睹了一个古老奇迹的凋零。
不知攀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于晶体光芒的、自然的光亮!同时,一股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久违的新鲜空气,涌入了通道!
“是出口!”阿永精神一振。
他们加快脚步,冲出通道的尽头。
外面,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身处一个半废弃的、长满了杂草的露天矿坑底部。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洗刷着他们身上的血污与尘埃。抬头望去,是灰蒙蒙的天空,以及远处雨林模糊的轮廓。
他们,终于回到了地表。
没有欢呼,只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茫然与疲惫。
季西风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雨水味道的空气,感受着体内平稳运行的力量,又看了看身边紧紧抱着婴儿、脸色苍白的宋晚,以及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沈居安和阿永。
他们活下来了。
但战斗,还远未结束。
“影武者”不会放弃对“种子”力量的追寻,尤其是对“母体”的觊觎。源初之地的危机需要解决。他们身上背负的秘密与力量,也需要一个归宿。
雨幕中,季西风的目光穿过废弃的矿坑,望向远方未知的黑暗,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深沉。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他开口道,声音在雨声中清晰而坚定,“我们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也需要……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回家的路,已经找到。但真正的归途,那条通往安宁与终结的道路,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他们将不再是仓皇的逃亡者,而是握着钥匙的……归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