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住所的后花园里,程真已等候多时。
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房子,陈小刀的眼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艳羡,忍不住轻声对身边的女友阿珍说:“喂,这比山顶上那印度人的大别墅还要大吔。”
阿珍也小声回应:“别说的你好像进去过人家的别墅一样……别乱看,你不嫌丢人啊。”
“怎么会丢人呢?”正走过来的程真闻言回答,“刀仔你迟早也会有大房子,甚至可能有好几间房,还会嫌太空,宁愿住小一点。另外,你说的山上别墅里那个,是在香港出生的科威特人。”
“……这你都知道?”陈小刀瞪大眼睛。
“……既然来了,以后就要叫师父。”程真耸肩,“而且你应该了解过师门的规矩了……我问你,汝今能持否?”
“是,师父!我既然跟师父学艺,当然要听师父的规矩。”早已把事情想明白的陈小刀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来给师父敬茶。”
“我们不讲那些虚的。……菊子,先拿一副牌来,让我看看这小伙现在会什么。刀仔,有什么问题就问。”
程真引着两人来到后花园修得不中不洋的凉亭里,这样吩咐道。
小刀和阿珍这两个土包子没见过几个私人花园,进来时还以为壮观;身为穿越者的程真倒是不觉得这地方有多好,可这毕竟是龙五的朋友免费给他住的,还是不要挑剔什么审美了。
陈小刀在程真对面坐下,先问了一个问题:“师父,你那些规矩……你真的不想要钱?”
程真笑着说:“怎么,是不是觉得这世界上没人不喜欢钱?你觉得的没错。但是对我来说,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你现在去跟人赌、赢了对方三百万,你的身价就一定值三百万吗?
“可是你放弃了这三百万,就证明你的身价比三百万高得多。”
陈小刀睁大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但迟迟不能形成思路、组织起语言。
程真见状,引导道:“你跟人结仇,有人替你把仇人杀了后来找你,你问他要多少钱,他说不要钱,为什么?”
“……呃,他和那人也有仇?”
“不,是他想要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恰好此时,菊子也把纸牌送来,陈小刀把牌握在手里,皱起眉想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陈小刀可不知道程真有“信任度”的核心需求,但对比一下程真的行动和言论,就明白对他而言“比钱更重要”的是什么了——是名声。
所以他才一边踩遍香港赌场、一边接受记者访问;
所以他才毫不在乎地把钱洒向舞池、当着所有人的面踩着钞票起舞。
想明白这些的陈小刀全神贯注地洗牌、切牌,玩了好几个花式,牟足劲试图在程真面前展示能力。
可程真只是瞥了一眼,伸手过去,缓慢地把倒扣在桌上的牌重新切了几次,对陈小刀说:“给我把黑桃A挑出来。”
陈小刀有些得意的眼神顿时直了,他往下一看,所有牌背都差不多,刚才他洗牌时可没做记号啊!
程真虽然目前只会一手【鬼手】之术,但系统给他的不单只是手速,还有什么时候该用手速的认知;眼下的情况,他一看就知道陈小刀缺什么。
他摇摇头,从牌堆里把那张黑桃A抽出来,说道:“刀仔,从今天开始,你要先练眼力、练记性!”
……
练眼力,要练到什么程度?
用程真的话说,“苍蝇从你眼前飞过去,你要告诉我是公是母。”
对这方面有所了解的菊子代为安排训练科目,盯烛火、盯集中图形、分辨异同,从大量干扰物中找出目标物等等;
虽都是常规训练,但要练到够快、够准,需要极强的专注,更需要把自己的反应能力和眼力迫到极限。
……
练记忆,比练眼力更狠。
程真会把陈小刀带到一个地方,让他看一眼眼前的景象,然后叫他闭上眼,回忆刚才看到的东西。
比如“数字3在第几排、第几列?”
“左边街口走过去的女人穿什么颜色的上衣?”
“赛马场招牌下面的铁栏杆第几根生锈最严重?”
“电视竞猜节目刚刚给到观众席的那个镜头,里面有几个小孩子,都在做什么?”
“刚刚我亮牌的时候,方块3在左起第几张?”
“第一次洗牌均不均匀,哪个位置不均匀,中间夹了几张牌?”
“三次洗牌之后,方块3应该在第几张?”
一开始,陈小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没注意。
但慢慢地,他开始找到门道了……他发现其实早在他看到的时候,脑子已将一切画面记下,只不过需要费点心神去回想;越是专注、熟练,耗费的心神就越少。
甚至在程真突然在洗牌中间问他:“闭眼,告诉我五哥刚才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能够顺利地答出:
“五哥在树后拿着大哥大打电话,他穿黑色西服白衬衫,没打领带,胸针上有颗四芒星!”
……
“什么,他最近又没动静了?”陈金城从报纸里抬起头来,诧异地问。
烂口南憋屈地点点头:“是啊,老板,就连记者也找不到他,我们就更别提了。”
陈金城放下报纸靠在椅背上,琢磨了半天才长叹一口气,说道:“怎么这小子的行事总是出乎意料之外?如果现在要销声匿迹,那么前一段日子干嘛要那么高调?如果他真这么高调,为什么这么久了连他住哪都没人知道?”
他看了看办公桌上的日历,眯着眼睛思考了好一会。
程真在全香港踢馆的这段时间,他也并没有闲着;搞定烂口南的问题、让警方不予起诉是一方面,派手下没被抓起来的人去跟着程真、试图找到他不被闪光灯包围的时候住在哪,是另一方面。
可是那个上山宏次派来的保镖,叫“龙五”的,显然比陈金城想象的要更加高明。
试图跟车,不出两三个路口就找不到车尾灯了;试图跟人,被龙五回头扫了两眼,避开眼光的短短一会人就不见。
这姓程的在龙五的保护下,简直像个鬼一样,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更不用说最近警方显得异常活跃,有不少兄弟回报据点周围多了警方眼线,更有那相熟的大佬递来消息,隐晦地告诉他警方正借程真的行为为掩护和线索、打算对他进行调查。
又是沉吟一阵,陈金城这才抬头说道:“这小子把赌局炒得这么热,连东南亚的大买家都已经蠢蠢欲动、想要下场了。
“最好的当然是不战而胜,直接除掉程真,借着这桩事把黑虎会和上山宏次的威望打掉,配合新月组拿下东京赌场,这样才赚最多;
“如果杀不了程真,那也要不择手段、让他输掉赌局,这样虽然黑虎会只是赔钱、我们拿不到东京赌场,但外围盘口也会有不少收益。
“赌局已经只在半月之后了,国际赌术协会愿意到场提供荷官和裁判服务,东南亚的大买家明天就到香港。
“阿南,你去告诉高义,一定得尽快给我把程真找出来,有消息就立马来这见我……那些大买家要求必须见到他本人,不然绝对不肯下注!”
……
赌局只在半月之后。
所以即使程真这几日并没有出现,有关于他的话题也没有从报纸头版消失。
只是程真已经不去关注自己的名声了,整个人越来越内敛,除了盯着陈小刀、叫他继续训练之外,就是端坐着看漫画,偶尔跟菊子走去泡个澡、蒸个桑拿。
而小刀也确认了,自己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
仅仅是一段短时间的训练,他就发现自己记牌记得异常清楚,在亮牌验牌时只需看一眼,就已经可以把所有牌的位置记在心里,哪怕经过三次洗牌、再切三次,还能大概算出二十七八张。
师父告诉他,什么时候连2、3这样的小牌在哪都能记得清楚,那就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练手法了。
从训练中获得了成就感的他,甚至不用师父盯着,就会自己拿着扑克牌、麻将牌、数字纸板之类的东西,一练就是一下午。
今天专心训练的时候,阿珍拿了烧鹅外卖来看他,两人正吃着,菊子就从屋里走出来了。
“菊子姐,师父呢?”陈小刀立刻站起身打招呼,他知道师父跟这个“女秘书”关系可不一般,要不是怕把对方叫老,他就直接口称师母了。
“程先生看你这些日子已经练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特地叫我拿些钱给你。”
菊子笑着说,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叠港币:“我已取钱换汇,这些你拿着,今天不用练习了,程先生说,给你一下午时间、要你把这些钱一文不剩地全都花掉。”
“啊?一下午……一蚊不剩?”
陈小刀看了看那叠钱的厚度,苦着脸回头对阿珍说:“早知道你还买什么烧鹅?我带你去吃鲍汁鱼翅好了。”
还是阿珍有点良心,提醒陈小刀说:“喂,你不给外婆和小弟买点东西吗?”
陈小刀当然笑着说:“首先当然给你买嘛。”
菊子的眼睛一直盯着陈小刀接过那叠钱的手,待他远去之后,笑容缓慢收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