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兵临岛礁，初试锋芒
两个时辰的休整，对于刚经历了一场诡异血战的远征舰队而言，短暂得如同白驹过隙。海面上弥漫的甜腥致幻气息虽已消散，但硝烟、血腥与焦糊味依旧萦绕不散，混合着海水特有的咸涩，构成战争后特有的残酷气息。
将士们默默擦拭着兵刃上的污血，包扎着同袍与自己身上的伤口，将阵亡者的遗体小心收敛，用白布覆盖，整齐地排列在甲板上。肃穆与悲壮取代了初离津门港时的激昂，每一张年轻的或沧桑的脸上，都刻下了对战争残酷的深刻认知，以及一股被激发出的、更为坚韧的血性。
夜玄宸下令为阵亡将士举行了简短而庄重的海祭。他们的遗体将被火化，骨灰暂存，待凯旋之日带回故土。熊熊火光映照着将士们坚毅的脸庞，也照亮了前方依旧未知的航路。
“弟兄们不会白死。”夜玄宸立于船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将士耳中，“蓬莱已近，宇文皓欠下的血债，朕必亲手讨回！帝国的荣耀，需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
没有山呼万岁，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肃杀。复仇的火焰在每一双眼中燃烧。
舰队重新编组，受损较轻的战舰在外围警戒，受损严重的“破浪号”等舰则由其他船只拖曳航行。在罗盘和修正后的海图指引下，舰队劈开染血的海浪，再次向东进发。
这一次，航程顺利了许多。那片诡异的迷雾仿佛真的随着深海阵眼的被毁而彻底消散，天空湛蓝，海风带着清新的气息，若非船体上留下的战斗痕迹和减员的哀伤，几乎让人以为之前的血战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宇文皓绝不可能只在外围设下一道防线。
航行一日后，了望塔上传来了急促的警钟声！
“前方发现陆地！不……是大量岛礁！”
夜玄宸与一众将领立刻登上高处，极目远眺。只见海平线上，出现了一片星罗棋布的岛屿与礁石群。它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如同散落在碧玉盘上的黑色棋子。较大的岛屿上隐约可见葱郁的植被，而更多的则是光秃秃的、被海浪侵蚀得千奇百怪的岩石。
根据崔琰提供的残缺海图以及影卫拼死传回的信息，这里被标记为“千礁界”，是通往蓬莱主岛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危险的一道天然屏障。
“陛下，海图标注，这片礁群水道极其复杂，暗流汹涌，且多有天然迷阵。更有传闻，其中栖息着异种海兽，受宇文皓操控。”卫霆指着海图上一片密集的标记，神色凝重。
夜玄宸凝视着那片看似平静，却暗藏杀机的岛礁群，目光锐利如刀。“宇文皓必在此处设下重兵。传令，舰队减速，派出所有哨船，仔细勘探水道，标注暗礁。各舰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床弩、投石机随时准备发射！”
庞大的舰队在礁群外围缓缓停下，如同匍匐的巨兽，警惕地审视着猎物巢穴的入口。数十艘轻快的哨船如同离弦之箭，承载着最精通水性的水手和影卫，小心翼翼地驶入错综复杂的水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哨船不断通过旗语传回信息，描绘出一条相对安全的主航道。然而，这种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轰！”
一声巨响从礁群深处传来，伴随着冲天的水柱！一艘正在勘探的哨船，竟被水下突兀刺出的、布满苔藓的巨型石矛直接洞穿，瞬间解体！船上的士兵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葬身海底！
“是机关！”众将骇然。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刹那间，原本寂静的礁群沸腾起来！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的岛屿和礁石后响起！无数打磨锋利的石矢、淬毒的吹箭，如同疾风骤雨般覆盖向舰队外围的船只！这些攻击来自极其隐蔽的洞穴和石缝，角度刁钻，防不胜防。
“举盾！防御！”各舰舰长声嘶力竭地呐喊。
盾牌组成的防御阵线堪堪挡住大部分远程攻击，但仍有不少箭矢穿过缝隙，造成伤亡。更麻烦的是，这些攻击持续不断，仿佛礁石本身在向他们倾泻怒火。
“找到他们的发射点！投石机，覆盖射击！”卫霆怒吼道。
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向疑似藏有敌人的礁石和岛屿，碎石纷飞，一些隐蔽的射击点被摧毁，但更多的攻击依旧源源不绝。
与此同时，海面之下再次出现异动！数艘战舰的底部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海兽！是海兽在攻击船底！”
透过清澈的海水，隐约可见巨大的、形似鳄鱼却又披着厚重骨甲的生物，正用它们狰狞的头颅和利爪，疯狂地撞击、撕扯着船底的木板！龙牙战舰船底包裹了铜皮，尚能支撑，但一些运兵船和补给船的船底已经开始漏水！
“倒火油！用炸药！”水手们将火油倒入海中，引燃，试图驱赶这些皮糙肉厚的海兽。爆炸声在水下闷响，激起阵阵浪涛。
场面一时陷入混乱。舰队暴露在开阔海域，承受着来自礁群隐蔽火力的打击，同时还要应付水下海兽的袭扰，进退维谷。
夜玄宸冷静地观察着战局。他注意到，敌人的远程攻击虽然密集，但单体威力有限，主要目的是骚扰和阻滞。而那些海兽，显然是被某种方式驱策，攻击颇有章法。
“不能在此被动挨打。”夜玄宸沉声道，“传令，舰队前队变后队，缓缓后撤，脱离敌方石矢最大射程。命‘锋矢营’准备，随朕换乘快艇，登陆前方那座最大的岛屿！”
他伸手指向礁群边缘一座地势较高、植被茂密的岛屿。那里显然是敌人一个重要的火力支撑点，若能拔除，不仅能削弱敌方攻势，或许还能获取情报。
“陛下！万万不可！您乃万金之躯，岂可轻身犯险！”卫霆及一众将领连忙劝阻。
“朕意已决！”夜玄宸斩钉截铁，“唯有亲临前线，方能洞悉敌虚，打破僵局。卫霆，你在此指挥舰队，依托射程优势，与敌远程对攻，吸引注意力。朕率锋矢营登陆，端掉他们的巢穴！”
锋矢营，是此次远征军中百里挑一的精锐，皆由武道好手组成，擅长攻坚与特种作战。
见皇帝决心已定，卫霆知道再劝无用，只能领命：“臣遵旨！请陛下务必小心！”
很快，数十艘特制的、覆盖轻甲的快艇被放下。夜玄宸卸下略显笨重的金甲，换上一身玄色劲装，外罩龙纹软甲，手持龙泉宝剑，率先跃上快艇。五百名锋矢营精锐紧随其后，人人眼神锐利，杀气内敛。
快艇队伍如同灵活的游鱼，借着礁石的掩护，避开大部分远程攻击，朝着目标岛屿疾驰而去。
岛上的敌人显然发现了这支意图登陆的小队，攻击变得更加密集。石矢、吹箭如同雨点般落下，更有滚木礌石从陡峭的崖壁上轰然砸落。
“保护陛下！”锋矢营统领，一位名叫秦悍的魁梧汉子低吼一声，与数名好手同时挥动兵刃，剑气刀光交织成网，将袭来的攻击大部分绞碎。
夜玄宸更是身先士卒，龙泉剑出鞘，剑光如龙，凛冽的剑气纵横披靡，将迎面而来的巨木礌石纷纷斩裂、震飞！他身形如电，在崎岖的礁石间腾挪，迅速接近岛屿滩头。
“登岸！”
随着一声令下，锋矢营将士如同猛虎出闸，悍然冲上了岛屿的浅滩。迎接他们的，是数十名身着与礁石颜色相近的伪装服、手持奇形弯刀与吹箭筒的蓬莱守军！
这些守军身形矫健，眼神凶狠，显然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卒，而且极其熟悉岛上地形。
“杀！”没有任何废话，双方瞬间碰撞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锋矢营将士个体实力占优，结阵而战，攻势凌厉。而蓬莱守军则凭借地利，利用树木、岩石作为掩体，身形鬼魅，吹箭与弯刀配合，刁钻狠辣，一时间竟也挡住了锋矢营的突击。
夜玄宸目光一扫，锁定了一名正在后方指挥、头戴羽冠的小头目。他脚下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直扑而去！
“保护队长！”几名蓬莱守军见状，立刻悍不畏死地扑上来阻拦。
夜玄宸冷哼一声，龙泉剑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剑尖颤动，瞬间点出数道寒星！
“噗！噗！噗！”
那几名守军只觉得喉头一凉，已被剑气洞穿，软软倒地。
那头目见夜玄宸来势汹汹，脸色一变，口中发出尖啸，挥舞弯刀迎上。刀法诡异，带着一股阴寒的劲气。
“雕虫小技！”夜玄宸不闪不避，龙泉剑直刺中宫，后发先至！剑身之上，隐有龙吟之声！
“铛！”
一声脆响，那头目的弯刀竟被从中斩断！剑势不止，直接刺穿了他的肩胛！
“呃啊！”头目惨叫一声，被夜玄宸一脚踹翻在地，剑尖已点在他的咽喉。
“说！岛上有多少守军？指挥所在何处？通往蓬莱主岛的水道哪条最安全？”夜玄宸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头目面露狞笑，嘴角溢出黑血：“休想……圣主……万岁……”话音未落，头一歪，已然气绝。竟是早已口含毒囊，见势不妙便立刻自尽。
夜玄宸眉头紧锁，宇文皓对其麾下的控制，竟严苛至此。
就在这时，岛屿深处，传来一声低沉而诡异的号角声。随着号角声响起，剩余的蓬莱守军如同潮水般向后撤退，迅速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之中。
“陛下，他们撤了！”秦悍提着滴血的战刀过来禀报。
夜玄宸环顾四周，锋矢营虽有伤亡，但已控制滩头阵地。“清理战场，搜查岛屿，尤其是刚才号角声传来的方向！注意陷阱！”
将士们领命而去。很快，他们在岛屿中央一处隐蔽的山洞中，发现了敌人留下的指挥所，里面除了一些简陋的生活物资和武器，并无太多有价值的东西。显然，对方撤退得很有章法。
然而，在搜查过程中，他们却有了意外的发现——一处被巧妙伪装起来的祭坛。祭坛由黑色的石头垒成，上面刻满了扭曲的、不属于中原任何流派的符文，中央摆放着一个仍在微微冒着绿烟的香炉，散发出与之前迷雾中相似的、但更为精纯的甜腥气息。
祭坛周围，还散落着一些驯养海兽用的特制哨子和几具尚未完全腐烂的、体型较小的海兽尸骨。
“看来，操控海兽和释放致幻气体的源头，之一，就在这里。”夜玄宸看着那祭坛，目光冰冷。他运起龙气，一掌拍出！
“轰！”
祭坛瞬间炸裂，碎石和符文四处飞溅，那甜腥气息也随之消散。
几乎在祭坛被毁的同时，远处正在攻击舰队的海兽们，动作明显一滞，攻击的强度和频率都大幅下降。
舰队方向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陛下，找到了一些海图残片和日志！”一名影卫呈上刚从山洞深处搜出的东西。
夜玄宸接过，迅速翻阅。虽然大部分内容都经过加密或销毁，但结合之前获得的信息，他对这片“千礁界”的布防和水道情况，终于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传讯卫霆，按新标注的水道，舰队可以缓慢前移，占领外围有利位置。”夜玄宸下令，“我们在此固守，作为舰队前进的支点！”
拔除这个岛屿据点，如同在坚固的礁群防线上楔入了一颗钉子。虽然还未触及蓬莱核心，但远征军终于在这片死亡礁群中，站稳了脚跟。
夜玄宸站在岛屿最高处，望向礁群深处，那里云雾缭绕，一座更为庞大、气势恢宏的岛屿轮廓若隐若现。
那就是蓬莱！
首战告捷，但真正的决战，尚未开始。他知道，宇文皓此刻，一定也在那座岛上，冷冷地注视着这里。两人之间，横亘着这最后的险阻，以及……无数亟待清算的旧怨与新仇。
帝国的锋芒，已抵近叛徒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