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回头时，林知夏已经跑到跟前，粉色短衫的衣角还沾着几星雾珠，像撒了把细碎的水晶，双丫髻上的粉丝带随着跑动轻轻晃荡，划出浅浅的弧线。
粉蓝从她肩头飞起来，绕着李砚掌心的蓝雾介转了两圈，落下的粉雾沾在淡蓝光上，竟让那层雾介又亮了些，像蒙了层薄纱的星星。
“你们也去清雾堂吗？”林知夏扶着膝盖喘了口气，竹篮里的雾介糕油纸包轻轻晃动，印着的青藤图案在光线下格外清晰，“我特意来求谢先生查爹娘的下落，刚才在船上没来得及跟你们细说——粉蓝鼻子灵，说你身上的雾介没掺杂味，比散修的纯多了，它可喜欢了。”
老墨笑着点头，伸手帮李砚理了理歪掉的衣领：“正好一道走，谢先生在雾港待了几十年，见多识广，你们的事说不定他都能帮着解决。”
三人并肩往清雾堂走，沿途的商铺渐渐热闹起来，连空气里都飘着雾介糕点的甜香和雾介草的清香。
路边的雾介杂货铺前，掌柜正用一支银头雾介笔在木牌上写价目，笔锋划过木牌时，淡蓝色的字迹自动凝住，不会像普通墨汁那样晕开，木牌上清晰写着“蓝雾介灯三枚黑碎核”“稳向雾介罗盘十枚黑碎核”“纯蓝雾介水五枚黑碎核\/瓶”。几个穿粗布衫的散修围着挑选，时不时拿起物件仔细看，掌柜也不催促，只耐心解答“这灯能亮多久”“罗盘能不能防雾流涡”这类问题。
隔壁的“筑梦局认证食铺”更是热闹，门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铺子飘出的雾介粥香气裹着暖意，勾得人肚子直叫。
门口挂着的木牌用红漆写着“今日供应：粉雾介甜粥、蓝雾介咸糕、稳心雾介饼”，每个品类下面都标着碎核价格，还贴心地备注了“适合启灵阶”“梦者阶推荐”。
“雾港的商铺都得经筑梦局认证，不仅不敢缺斤少两，连用料都得公示。”老墨指着食铺门口的认证铜牌，铜牌上刻着船锚与雾蝶交织的图案，“上次在残梦区，有个小贩用灰雾介冒充蓝雾介做饼，买的人吃了又吐又晕，最后连人带摊都被老疤掀了——在雾港可不会有这种事，要是发现假货，清雾堂直接就封店了。”
林知夏也跟着补充，手指轻轻挠了挠粉蓝的翅膀：“我爹娘以前总说，雾港的‘食介’都要过‘清雾筛’，把恶雾介、杂雾介全筛掉才敢卖，吃着放心。之前有个护种人在别的梦泡吃了带恶雾介的点心，意识乱了好几天，说话都颠三倒四，最后还是清雾堂的人用‘醒神雾介水’救回来的。”
说话间，清雾堂那面标志性的蓝布幡就出现在前方雾霭中。
布幡用的是梦界稀有的雾蚕丝织的，轻薄却耐用，上面用白雾介绣的“清雾”二字笔法工整，风一吹，布幡飘动时，字迹还会泛着淡淡的柔光，像活过来似的；堂屋是用大块硬界石砌的，墙体严丝合缝，连缝隙里都填了淡蓝雾介，既保暖又稳固；屋顶的蓝雾介瓦片拼出一只展翅的雾蝶图案，屋檐下挂着的雾铃是铜制的，偶尔被风吹动，发出“叮铃叮铃”的轻响，在热闹的码头区里，反倒透着股让人安心的静。
门口站着个穿青衫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岁出头，胸前别着枚银质雾蝶徽章，徽章边缘打磨得光滑，他看见老墨，眼睛一亮，连忙迎上来：“老墨师父！您怎么来了？谢先生今早还跟我念叨，说好久没见您来雾港，不知道您修表的手艺有没有精进呢！”
“是小许啊，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老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身边的李砚和林知夏，“这次来是想麻烦谢先生——我这徒弟李砚刚启灵，前些天得了枚奇怪的碎片，想让谢先生看看来历；这位是林知夏姑娘，青藤园的护种人，她爹娘半年前出去找念想芽，至今没回来，想请谢先生帮忙查下落。”
小许的目光先落在李砚掌心的蓝雾介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又扫过林知夏肩头的粉蓝，笑着说：“谢先生正在里屋忙，刚有个梦者阶的商队首领来咨询雾海航道的事，估计还要等一刻钟。你们先进屋坐，我给你们倒杯雾介茶，是用清雾堂自己种的雾介叶泡的，能稳心神。”
三人跟着小许走进清雾堂，屋里的光线比外面亮堂不少，屋顶挂着十几盏蓝雾介灯，灯芯是用纯蓝雾介凝成的，不用点燃就泛着柔和的暖光，照亮了整个屋子的每个角落，连墙角的阴影都浅了些。
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书，从下到上码得整整齐齐，书脊上用墨写着《雾介入门详解》《梦泡类型图谱》《雾海安全航道指南》《界镜点映景大全》，有的书角微微卷了边，显然被很多人翻阅过，书页间还夹着细竹片做的书签，方便下次查找。
李砚的目光一下就被那些书吸引了，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他在残梦区只跟着老墨认过常用字，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书，心里悄悄琢磨：要是能在这里看书，说不定能找到关于爹娘的线索，也能学会更多雾介知识。
林知夏也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粉蓝从她肩头飞下来，绕着书架轻轻转了一圈，似乎对书脊上的字很感兴趣，又怕打扰别人，很快就落回林知夏的膝盖上，乖乖趴着，像个毛茸茸的小团子。
小许端来三杯雾介茶，茶杯是粗陶做的，杯身上刻着简单的雾蝶图案，茶水泛着淡绿色，飘着淡淡的清香。李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入口微甜，顺着喉咙滑下去，连之前因为紧张而发紧的胸口都松快了些，掌心的蓝雾介似乎也更稳了。
没等多久，里屋的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出来，穿着件深蓝色长衫，衣料是用雾棉织的，摸起来应该很软；他胸前的雾蝶徽章比小许的更精致，边缘还缠着一圈淡蓝雾介，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正是清雾堂的谢先生。
谢先生看见老墨，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快步走过来：“老墨，好几年没见，你这修表的手艺没落下吧？上次你帮我修的那只怀表，到现在还走得很准。”
“谢先生您说笑了，手艺哪敢落下。”老墨连忙起身，侧身让开位置，指了指李砚和林知夏，“这是我徒弟李砚，刚启灵没多久；这位是林知夏姑娘，青藤园护种人的女儿，她爹娘半年前失踪了，我带他们来求您帮忙。”
谢先生点点头，目光落在李砚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却不锐利：“你就是李砚？老墨跟我提过，说你是个踏实孩子。听说你得了枚特别的碎片？能不能给我看看？”
李砚赶紧从怀里掏出预言残片，双手捧着递过去，指尖因为紧张微微发颤——碎片在屋里的暖光下泛着淡蓝光，表面的船帆、江堤图案比平时更清晰，连江堤上模糊的人影和中间缠着的金线都能看见，像一幅缩小的画。
谢先生接过碎片，指尖刚碰到碎片表面，原本温和的眼神突然变了，多了几分惊讶和郑重。他把碎片凑到眼前，仔细看了半晌，又用指腹轻轻蹭了蹭碎片边缘的雾流，还凑近闻了闻，才缓缓开口：“这不是普通的碎核，是‘先知残片’，来自梦界稀有‘先知梦泡’——这种碎片一百个梦泡里都未必能出一个，不仅能引动人体内的雾介潜能，还藏着‘指引之力’。”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在碎片的船帆图案上：“有的先知残片能指引雾海安全航道，有的能指出稀有雾介资源的位置，还有的……能映出亲人的踪迹，帮人找到失散的家人。”
“亲人的踪迹？”李砚和林知夏同时出声，李砚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谢先生，您是说……这碎片能帮我找到爹娘？”
谢先生看了他一眼，眼神软了些，把碎片递回给他：“能不能找到，得看碎片的‘映景’是否清晰。你试着把自己的纯蓝雾介慢慢输进碎片里，集中精神想你爹娘的样子，不管记不记得清，只要心里有念想，碎片说不定就会有反应。”
李砚深吸一口气，按照谢先生说的，闭上眼睛，集中所有注意力，让掌心的蓝雾介像细线一样，慢慢输进碎片里——刚开始，碎片只是蓝光更亮了些，没什么其他变化，他心里有点慌，生怕碎片没反应。
可过了约莫半分钟，碎片表面突然泛起一层柔光，紧接着，模糊的影像慢慢浮现：是一个女人的侧脸，梳着简单的发髻，手里拿着半块绣着淡粉莲花的碎布，那碎布的纹路、颜色，跟他藏在枕头下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这是……这是我娘吗？”李砚的眼睛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声音带着哽咽，“这碎布跟我襁褓里的一模一样！谢先生，她是不是我娘？碎片还能映出更多吗？”
谢先生点了点头，语气也温和了不少：“碎片映出的影像，大概率是你亲人的模样。不过现在碎片还没‘醒透’，影像只能到这一步——这种先知残片需要足够的纯雾介滋养，你每天用自己的纯蓝雾介喂它，再滴点‘雾介露’，不出一个月，碎片的蓝光会变深，到时候就能映出更清晰的线索，比如你爹娘所在的地点、甚至时间。”
一旁的林知夏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拉了拉谢先生的袖子，声音带着急切：“谢先生，那我的爹娘呢？他们半年前去‘念想芽梦泡’摘‘稳心芽’，说要给青藤园的小芽种当肥料，本来三天就该回来，结果到现在都没消息，我找了好多梦泡都没线索，您能帮我查查吗？”
谢先生让她坐下，递了杯新的雾介茶过去：“别着急，慢慢说。你爹娘叫什么名字？去念想芽梦泡的时候，有没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跟谁一起去的？”
“我爹叫林山，我娘叫苏梅，他们是跟青藤园的另外两个护种人一起去的，不过那两个护种人提前回来了，说我爹娘为了多摘点稳心芽，在梦泡里多待了一天，之后就没联系了。”林知夏喝了口茶，稍微平复了情绪，“我爹娘还带了青藤园的‘护芽灯’，是粉雾介做的，能照亮念想芽的位置，还能驱赶低阶恶灵。”
谢先生转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册子封面写着《梦泡人员登记册》，他翻到标注“念想芽梦泡”的那一页，仔细看了半晌，又抬头看向林知夏：“三个月前，有个梦者阶的散修从念想芽梦泡回来，在清雾堂登记过——他说见过一对护种人夫妇，带着粉雾介护芽灯，为了保护稳心芽，跟几只低阶蚀雾兽打了一架，后来跟着一艘去‘界镜点’的商队船走了，说是要找清雾堂在界镜点的人帮忙培育稳心芽。”
“界镜点？”林知夏的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些，“那我去界镜点，是不是就能找到他们了？界镜点离雾港远不远？怎么去呀？”
“界镜点离雾港不算远，走安全航道的话，两天就能到。”谢先生合上册子，放回书架，“明天上午辰时，有艘去界镜点的商队船会在码头停靠，船老大是我认识的老周，靠谱得很，你可以跟他们一起走，路上有商队的雾介师保护，比你自己去安全多了。”
李砚看着林知夏激动的样子，心里也替她开心，又想起自己的碎片，忍不住问：“谢先生，我要怎么用雾介滋养碎片？我的雾介刚启灵，很弱，会不会不够用？滋养的时候，有没有要注意的地方？”
“你不用急，‘启灵阶’的纯蓝雾介，反而是滋养先知残片最好的选择。”谢先生笑了笑，转身走进里屋，很快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递给李砚，“这里面是‘清雾介露’，每天滴一滴在碎片上，再输进去你半个时辰的纯蓝雾介就行——输雾介的时候别太用力，顺着碎片的雾流方向输，不然容易让碎片的雾流紊乱，反而不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碎片的蓝光变深，映出更清晰的线索，你可以来清雾堂找我，我帮你分析线索位置——雾港和周边的梦泡，我都熟，说不定能帮你更快找到爹娘。”
老墨也松了口气，拍了拍李砚的肩膀，眼里满是欣慰：“我就说谢先生能帮上忙吧，以后在雾港，有什么不懂的、解决不了的，都能来清雾堂问谢先生。”
谢先生摆摆手，笑着说：“都是应该的，清雾堂本来就是帮大家解决麻烦的地方。你们要是没地方住，隔壁就有清雾堂的‘安居屋’，每天只收一枚黑碎核，屋里有雾介灶，能煮热饭热粥，还有干净的被褥，比外面的客栈便宜又安全。”
李砚和林知夏连忙道谢，心里满是感激——在残梦区，从来没人会这么耐心地听他们说话，更没人会主动帮他们解决问题、提供住处，而在雾港，在清雾堂，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像走进了一个温暖的新家园。
走出清雾堂时，天已经快黑了，码头的雾介灯都亮了起来，淡蓝色的光映在青石板路上，像撒了一层碎星，连空气里的咸腥味都变得温柔了些。
李砚攥着怀里的预言残片，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清雾介露玉瓶，掌心的蓝雾介泛着稳定的淡光——他知道，从踏入雾港、见到谢先生开始，他的人生就彻底变了，不再是那个只能在残梦区捡碎核、怕老疤、怕梦兽潮的拾荒者，而是有机会学雾介、找爹娘、过安稳日子的李砚。
属于他的全新生活，真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