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水晶灯折射出柔和的光，落在苏漾白皙的侧脸上，勾勒出细腻的轮廓。
顾晏辰坐在她对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餐刀的柄，心脏像被按在了鼓面上，咚咚作响，震得他耳膜发疼。
这是重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苏漾。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不是第二世季珩偏爱的栀子花香，是苏漾大学时惯用的味道，干净又清冽。
两世的孤寒与思念在这一刻汹涌而来，几乎要将顾晏辰淹没。
上一次这样平静地和苏漾同桌吃饭，还是第一世他们结婚以后，距今已经隔了两辈子的时光。
顾晏辰的指尖微微发麻，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着，连呼吸都带着刻意的克制。
不敢太直白地盯着苏漾看，怕吓到她，只能借着切牛排的动作，偷偷用余光描摹苏漾的眉眼。
苏漾低头切牛排的样子很专注，睫毛很长，垂下来时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是放松的模样。
仅仅是这样看着苏漾，感受着她真实存在于自己身边的温度，顾晏辰就觉得满心庆幸，甚至生出一种奢侈的恍惚。
第二世，他被季珩严防死守，连和她多说一句话都成了奢望，唯一的触碰只有那个偷偷的额头吻，冰冷又短暂。
而现在，苏漾就坐在他对面，隔着一张餐桌的距离，触手可及。
激动像温水漫过心脏，带着细微的颤栗，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顾晏辰多想立刻告诉她，他等了她多久，他经历了多少孤独的岁月，可话到嘴边，却只能化作一句小心翼翼的沉默。
与顾晏辰的汹涌澎湃不同，苏漾显得异常平静。
苏漾切下一块煎得恰到好处的菲力牛排，送入口中，咀嚼完毕后，才抬眸看向顾晏辰，眼神清澈又带着点探究：“这次见面，是顾总特意安排的吗？”
顾晏辰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想否认，可在苏漾坦荡的目光下，所有的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
顾晏辰向来不擅长在她面前说谎，尤其是带着两世的愧疚与执念，更是无法对她说出半句虚假的话。
“你怎么知道？”顾晏辰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干涩，避开了她的目光，落在餐盘里的牛排上。
“这不是很明显吗？”苏漾轻笑一声，语气坦然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个月在学校，我们已经‘偶遇’十次以上了。你的书掉了三次，外套掉了两次，不小心摔倒一次，最后连身份证都开始‘掉’了。虽然我都无视了，但顾总总能想出下一次偶遇的理由。”
顾晏辰的脸颊瞬间泛起热意，尴尬像细密的触感遍布全身。
顾晏辰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偶遇”，在苏漾眼里竟然如此刻意又可笑。
更让顾晏辰心头一震的是，他突然明白，第一世他们初识时，他那些自以为高明的接近，或许苏漾也早就看穿了，只是那时的她，选择了配合他的表演。
“原来你都知道。”顾晏辰深吸一口气，不再回避，语气里带着点尴尬，却更多的是坦然，“那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
“顾总这么做，无非是两件事。”苏漾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眼神依旧平静，“要么对我有企图，要么对我有亏欠。我不认为我身上有什么值得顾总这样的人物费心企图的，我们并不认识，顾总也没什么可亏欠我的。所以我想冷处理，没想到顾总还费尽心思安排了今天的见面，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苏漾的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的局促。
顾晏辰看着她，心里既有被看穿的窘迫，又有一丝熟悉的无奈。
苏漾永远都是这样，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能保持着极致的冷静与自如，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你分析的一点没错。”顾晏辰抬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两世的深情与孤注一掷的勇气，“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想追求你，你相信吗？”
“相信。”苏漾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里带着点不自谦的坦荡，“我知道我很有魅力。但我不认为，一见钟情能让顾总又是学术交流，又是慈善捐款。虽然这些钱对你来说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但你的时间有限，你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仅仅是因为一见钟情吗？”
苏漾的反问直击要害，顾晏辰的心狠狠一缩。
顾晏辰知道，普通的借口骗不了她。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如果我说，我深爱你许久，你相信吗？”
“哪有无缘无故的深爱。”苏漾的语气平淡，没有质疑，也没有相信，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顾晏辰不再犹豫，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苏漾面前。
那是一份顾氏集团的offer，职位是总裁特助，薪资待遇远超同行业标准，甚至标注了“可参与核心项目决策”的权限。
苏漾的目光落在文件上，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苏漾拿起offer，快速翻阅着，指尖划过那些诱人的条款，眼神里的探究更浓了。
“我知道你和你父亲关系冷淡。”顾晏辰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你马上就要毕业，你的目标是提升自己的能力，然后接手苏氏。愿不愿意来顾氏历练？我给你直通车，不用从底层做起，直接在我身边学习。”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苏漾放下offer，抬眸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警惕。
苏漾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尤其是这种足以改变她人生轨迹的机会。
顾晏辰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画面。
第一世他们在马尔代夫度假时的亲密，苏漾穿着白色泳衣躺在沙滩上的模样，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又耀眼。
那些画面让他的脸颊瞬间泛红，心跳也快了几分。
但他很快压下那些旖旎的念头，语气真诚又带着点卑微：“什么都不需要付出。我知道你的野心，也知道你有多渴望证明自己。我愿意做你的梯子，托着你往上走，只要你愿意，偶尔看看我就好。”
顾晏辰在轮回道里早已看清了苏漾的两世人生。
苏漾看似独立，实则极度缺乏安全感，最无法拒绝的，就是这种不求回报的卑微付出。
季珩就是用这种方式，一点点瓦解了她的防线。
顾晏辰不敢要求太多，只要让她接受这个机会，让他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她身边，就够了。
果然，苏漾没有立刻拒绝，只是将offer放回桌上，语气平淡地说：“我考虑考虑。”
苏漾重新拿起刀叉，继续吃饭，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个小插曲。
沉默了片刻，苏漾突然开口：“这些菜色，都是我喜欢的，是巧合吗？”
顾晏辰的心脏又是一跳，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说了，我深爱你许久，自然对你的喜好了如指掌。”
苏漾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吃着饭。
顾晏辰看着她从容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苏漾永远都是这样，无论面对多么突如其来的示好或诱惑，都能保持着冷静和自如，不会像他这样，紧张得不知所措。
哪怕是第一世，苏漾背叛了他们的婚姻，坦然地回来和他说离婚的那天，她也是这样平静，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慌乱。
想到这里，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突然涌上顾晏辰的心头。
理智上，他理解苏漾所有的选择。
苏漾只是想要更好的生活，想要足够的安全感，是他当时不够强大，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
可情感上，顾晏辰还是无法释怀，无法忘记苏漾当时的坦然，无法忘记自己被背叛的锥心之痛。
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周身的气压也低了几分，握着刀叉的指尖泛白，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餐具捏变形。
苏漾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放下刀叉，语气依旧平静：“如果顾总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离开了。”
“别走。”顾晏辰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
说完，顾晏辰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调整语气，“如果你有事情，可以去忙。但我想，你不会拒绝这个offer，对吗？”
苏漾没有回答，只是拿起自己的包，转身向餐厅包间门口走去。
顾晏辰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
苏漾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脚步顿了顿。
“这是我的手机号，微信同号。”顾晏辰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
顿了顿，顾晏辰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无比坚定：“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我。”
苏漾看着来电显示，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点调侃：“任何事情？”
“对。”顾晏辰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里满是认真，“你心情不好，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可以给我打电话；你和爸爸吵架了，想买下苏氏出一口气，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无论你遇到什么事，开心的、难过的、棘手的，都可以找我。”
苏漾没有再说话，只是挂断了电话，将他的号码存进手机，转身走出了餐厅。
顾晏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底满是恋恋不舍，手指紧紧攥着手机。
但顾晏辰很快平复了情绪，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没关系，来日方长。
这一世，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有足够的耐心和能力，一点点走进她的心里。
季珩再也不会有机会插入他们之间，他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弥补前两世的所有遗憾。
与此同时，S市温景然家的露台上，季珩正拿着一串烤鸡翅，突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哟，这是哪位大美女在想我们季总啊？”温景然笑着调侃，手里还在翻着烤串。
季珩揉了揉鼻子，一脸疑惑：“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你这烧烤太辣，呛得我打喷嚏。”
“我一个烤的人都没觉得辣，你吃的人反而抱怨上了？”温景然翻了个白眼，将一串烤好的羊肉串递给他，“赶紧吃你的吧，少废话。”
季珩接过羊肉串，大口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