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季珩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下意识地坐直身体，目光紧紧锁在门口，连呼吸都屏住了。
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那抹浅杏色的身影，而是穿着粉色护士服、推着治疗车的护士。
“季先生，该换药了。”护士的声音温和，推着车走到床边，手里拿着消毒棉球和新的纱布。
季珩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像被冻住的潮水。
他缓缓靠回床头，目光落回空白的墙壁上，语气听不出情绪：“嗯。”
护士似乎没察觉他的失落，一边解开他腿上的绷带，一边轻声说：
“季先生恢复得不错，伤口没再渗血了，就是还得注意别乱动，骨裂愈合需要时间。”
白色的纱布被轻轻揭开，露出里面泛红的伤口，周围还泛着淡淡的淤青。
季珩看着那道狰狞的痕迹，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温景然的话。
“你是为了追她才出的车祸”。
为了一个见面不到一天、甚至算不上熟悉的女人，他摔断了腿，躺在这里被护士摆弄，还像个傻子一样等了大半天。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
他讨厌这种被别人牵动情绪的感觉，讨厌自己明明是掌控全局的季珩，却会因为一个女人的缺席而心神不宁。
护士换完药，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推着治疗车轻轻带上门离开。
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衬得空气格外沉闷。
季珩闭上眼，试图把苏漾的影子从脑子里赶出去，可越是刻意压制，那些画面就越清晰。
她站在门口说“我签”时的坦然，被他抱住时的微僵，转身离开时裙摆扫过地面的弧度……
他到底……欠了这个女人什么？
与此同时，市中心的一家法式餐厅里，暖黄的灯光漫过白色的桌布，映得苏漾面前的焦糖布丁泛着诱人的光泽。
“说真的，这几天没被人盯着的感觉，简直像重获新生。”苏漾叉起一块布丁送进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
“以前手机定位被共享，出门三步就有‘偶遇’的保镖，连和你喝杯咖啡都有人拍照汇报，现在总算能喘口气了。”
林嘉薇搅着杯里的冰拿铁，闻言挑眉：“你不是说去医院签离婚协议了？怎么，季大总裁又变卦了？”
“何止变卦。”苏漾无奈地耸耸肩，指尖在杯沿上轻轻划着，
“陈默刚把协议拿出来，他伸手就抢过去撕了，连着撕了两份，跟那协议上辈子欠他钱似的。”
她想起当时季珩红着眼、不顾伤口疼痛也要撕纸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
“我算是看明白了，失忆了也改不了那股子蛮不讲理的劲儿。”
“所以啊，”林嘉薇放下咖啡勺，眼神促狭，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你就是一见钟情，哦不，是见一次疯一次。以前没失忆的时候为你疯，现在忘了前尘往事，见你第一眼还是不肯放手，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少来。”苏漾白了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他那是占有欲发作，跟爱不爱没关系。以前他对股份、对权力也是这态度，看上的东西，哪有轻易放手的？”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掠过一丝异样。
昨天季珩抱着她时，那急促的心跳、紧绷的手臂，还有问“你在关心我吗”时眼底的期待，都不像是单纯的占有欲能解释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嘉薇追问，“就这么耗着？”
“耗着呗。”苏漾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语气轻松，
“难得有机会享受自由，先不管他。反正离婚协议他不签，我也不急，正好趁这段时间把搁置的摄影展筹备起来。”
她这两年在西班牙拍了不少作品，原本打算回来就办展，却被季珩的“复婚大计”打断，现在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林嘉薇看着她眼里重新亮起的光，由衷地替她高兴：“这才对嘛，别总围着他转。对了，”
她话锋一转，“那你明天……不去医院看看他？毕竟人是为了追你才出事的。”
苏漾搅拌咖啡的动作顿了顿。
她不是铁石心肠。
季珩腿上那道伤口，还有温景然说的“暴雨天车速太快”，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就算过去有再多纠葛，他这次受伤，终究和她脱不了关系。
“去。”苏漾抬眼，语气笃定，“当然去。”
她拿起叉子，叉起最后一块布丁，慢悠悠地说：
“总得去看看他那伤口是不是真像他说的‘疼得厉害’，也得让他明白，别以为装装可怜就能赖掉离婚的事。”
林嘉薇看着她眼底闪过的狡黠，笑着摇摇头：“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嘴上说得硬，心里早就软了。”
苏漾没反驳，只是低头笑了笑。
窗外的夕阳正慢慢沉下去，给餐厅的玻璃窗镀上一层金边。
她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心里忽然有种奇异的平静。
或许，失忆对季珩来说，未必是坏事。
或许，对她来说，也是。
至少此刻，他们之间没有那些沉重的谎言和算计，只剩下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伤者，和一个暂时获得自由的故人。
至于以后……
苏漾喝掉杯里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走了，明天去医院，总不能空着手去。”
林嘉薇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轻快的脚步，忍不住喊道：“哎，买什么？鲜花还是水果？”
苏漾回头，笑眼弯弯：“买个魔方吧，让他有事干，别总盯着我想东想西。”
病房里，季珩还在对着平板发呆。
屏幕上是季氏新能源项目的最新报告，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走廊里再次传来脚步声，他的心又提了起来，却在听到护士站的对话声后，慢慢沉了下去。
夜色渐深，他索性关掉平板，躺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