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层殿内出来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淡青色的天光透过锁妖塔斑驳的窗棂斜切进来,在石阶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空尘留在石台旁的净邪链珠仍悬在半空,圆润的珠体泛着温润的金光,与秘守鬼藏针针尖逸出的银辉交织成一张半透明的光网,将殿外盘踞的阴气挡在数丈之外。那些灰黑色的雾气像活物般在光网外翻滚,却始终无法穿透分毫,只能发出细微的“滋滋”消融声。
四人沿着螺旋石阶向上走,石阶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模糊的护塔符文,历经千年侵蚀,多数符文已辨不清原貌,唯有靠近十三层的区域,符文边缘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
“十三层是镇邪十三针的‘阵眼层’,镇魂鬼宫针是整个镇邪阵的核心,要是它出了岔子,其他十二层的针体都会失去联动,到时候别说压制主残魂,就连塔内的邪祟都可能集体暴走。”玄阳停下脚步,右手握着的禅杖杖身突然亮起三道符文,赤红色的“镇邪纹”在昏暗的塔内格外醒目,却又随着塔身的震动忽明忽暗,显然也感应到了阵眼的不稳。
“刚才在三层加固秘守鬼藏针时,我就察觉它和林异的金龙杖有了共鸣。当时杖身‘追影’针的光芒突然亮了一瞬,和针体的光晕正好对上。要是能让镇魂鬼宫针也激活这种共鸣,说不定能让十三根镇邪针形成一张完整的联动防护网,彻底稳住塔身。”
林异低头看向手中的金龙杖,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理,经过他不停的使用心得,现在十三枚镇魂针按“子丑寅卯”十二地支加“中宫”的方位嵌在杖身,此刻每枚针体都在规律地闪烁着银光,尤其是“追影”与“缚魂”两针,针尖始终微微倾斜,朝着十三层的方向,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他伸出指尖按住杖首龙嘴的摄魂珠,珠体温热的触感中多了一丝微弱的震颤,那震颤频率竟与塔身的震动渐渐错开,形成一种奇妙的呼应,仿佛在与塔顶的镇魂鬼宫针隔空对话。
“摄魂珠的震颤比在三层时更明显了,刚才净化那些骸骨鬼的邪气时,它好像吸收了些古修士残留的残魂气息,现在对镇邪针的感应比之前强了不少。师父说的共鸣,或许真能靠它引动。摄魂珠本就有‘聚魂通灵’的作用,说不定能作为镇魂针与镇邪针之间的‘桥’,这个,师父比我更懂。”
清玄晃了晃手中的拂尘,白色的丝缕上还残留着十层缚灵鬼留下的魂链痕迹,淡黑色的印记已淡去大半,却仍能察觉到一丝阴冷的邪气余温。他抬手拂过丝缕,指尖泛起微弱的白光,将最后一点邪气彻底净化,才沉声道:“从我们加固过的楼层来看,主残魂的心思很缜密。它先让十层的缚灵鬼用魂链干扰弟子,再让四层的蚀心鬼制造幻境消耗我们的灵力,显然是想从‘非阵眼层’逐个突破,削弱镇邪阵的整体力量,最后再集中邪气冲击十三层的镇魂鬼宫针。我们得抓紧时间,要是等它在其他楼层布好邪阵,再想加固阵眼针,就得先破除那些邪祟的阻拦,怕是会延误时机。”
空尘低头看了眼掌心的净邪链珠,每颗珠子的光泽都比出发时黯淡了几分。之前在七层净化回音鬼的邪气时,有两颗珠子因灵力耗尽而失去光泽。他轻轻捏了捏珠子,感受着其中残存的灵力,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我的链珠还能再撑一阵,要是镇魂鬼宫针周围有大量邪气聚集,正好能用它布下净化网。林异,你聚灵盏里的真力还能使用多久?阵眼针需要的灵力比其他针体多得多,之前加固六层血尸时,破邪鬼臣针就耗了我们不少灵力,如果你的真力不够,你要告诉我们,我们三个轮流给你注入灵力,绝不能让针体在加固过程中出问题。”
林异抬手摸了摸腰间悬挂的聚灵盏,青铜质地的盏身刻着繁复的聚灵符文,盏内的真力化作淡蓝色的气体,此刻只没过盏底的三分之一。聚灵盏虽然能源源不断补充真力,但也有一个聚气过程。他轻轻晃动盏身,真力凝成的气体泛起细微的涟漪,灵力波动也随之扩散开来:“还能使用一个时辰左右,要是不够,我可以引星辰力补充。之前在塔顶修炼时,玄辰老祖的残魂教过我‘引星入盏’的法子,虽然消耗些心神,但能快速补充真力。而且玄辰老祖的手记里提过,镇魂鬼宫针需‘以魂为引、以力为基’,现在摄魂珠里藏着古战残魂的气息,说不定就是最好的‘引’,能让针体更快接受灵力注入。”
说话间,四人已踏上通往十三层的最后一段石阶。十三层的殿门与其他楼层截然不同,没有厚重的石门阻拦,直接能进入大殿,必定是关押烈渊残魂的主殿,一股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灰黑色邪气从殿内汹涌而出,像是打翻了的墨汁,瞬间弥漫在石阶周围。那邪气带着刺骨的寒意,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嘶吼声,吸入一口都觉得喉咙发紧,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刮擦气管,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林异下意识地将金龙杖横在身前,杖身的镇魂针亮起银光,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挡住了邪气的侵袭。他抬眼望向殿内,只见殿中央的高台上,一枚通体黝黑的长针悬浮在半空。那便是镇魂鬼宫针,针体长约三尺,针身刻满了细密的“镇邪符文”,此刻那些符文已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只有针尖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金光,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更让人揪心的是,针体周围缠绕着大量灰黑色的邪气,那些邪气像锁链般紧紧裹着针身,每缠绕一圈,针尖的金光就黯淡一分。
“很多邪祟的邪气果然都溢聚集到这儿了!”空尘脸色一沉,立刻捏动指诀,掌心的十三颗净邪链珠同时飞出,在空中快速旋转起来,金色的光芒随着旋转不断扩散,最终在殿内布下一道丈高的光网,将汹涌的邪气暂时挡在光网之外。“快,趁邪气被压制,赶紧加固针体!林异,你先试试用摄魂珠引动共鸣,我和清玄用灵力护住你的周身,玄阳师弟负责警戒,防止其他邪祟突然偷袭!”
玄阳立刻将禅杖顿在地上,杖身符文瞬间亮起,赤红色的光芒扩散开来,在殿门处形成一道符文屏障:“你们放心,只要有邪祟靠近,禅杖的预警符就会亮起,我绝不会让它们打扰你们加固针体。”清玄也随之抬手,拂尘丝缕在空中散开,白色的丝缕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灵力网,轻轻笼罩在林异周身,将残余的邪气隔绝在外:“我的灵力网能帮你稳定心神,要是在引动共鸣时遇到阻碍,随时告诉我。”
林异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高台下。他缓缓举起金龙杖,杖首的摄魂珠正对着悬浮的镇魂鬼宫针,指尖在杖身轻轻划过,依次触碰十三枚镇魂针。每触碰一枚针体,针身的银光就亮一分,当指尖划过“中宫”位置的镇魂针时,杖身突然发出一阵清脆的嗡鸣,像是在回应他的召唤。
“以金龙杖为媒,摄魂珠为引,唤镇魂针之力,通镇邪阵之灵!”林异低声念出玄辰老祖手记中的引动口诀,同时将体内的灵力缓缓注入杖身。随着灵力的涌入,杖首的摄魂珠突然亮起耀眼的金光,那金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炽烈,顺着杖身的纹理快速蔓延,十三枚镇魂针同时迸发银光,形成一道直径丈余的光柱,直冲高台上的镇魂鬼宫针。
“嗡——”
光柱撞上镇魂鬼宫针的瞬间,殿内突然响起一阵低沉而悠远的嗡鸣,那声音像是从锁妖塔的地基深处传来,带着千年沉淀的厚重感。原本被邪气缠绕的镇魂鬼宫针,在光柱的包裹下,针尖的金光开始快速向针尾蔓延,黑色的针身上,“镇邪符文”一枚接一枚亮起,先是靠近针尖的“天枢符”,再是“地轴符”“人合符”,最后是位于针尾的“阵眼符”。当第十三枚符文亮起时,镇魂鬼宫针突然迸发出一圈金色的光晕,与金龙杖上的镇魂针形成清晰的对应,像是两颗遥相呼应的星辰。
更让人惊喜的是,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光晕波动。那是其他十二层的镇邪针在响应!众人转头看向殿外,只见锁妖塔各层的窗口都先后泛起淡淡的金光,一层的封渊秘藏针、二层的锁口鬼市针、三层的秘守鬼藏针……从一层到十二层,金色的光晕沿着塔身依次亮起,像是串起了一串璀璨的珠子,将整个锁妖塔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金光中。
塔身的震动渐渐停止了,脚下的地面恢复了平稳,连石壁的嗡鸣声都消失不见。空气中的邪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那些灰黑色的雾气在金光的照射下,化作细小的光点,渐渐融入空气。高台上的镇魂鬼宫针彻底亮起金光,针体周围的邪气已全部消散,只剩下纯净的灵力在针身流转。它与金龙杖的光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覆盖全塔的金色防护网,网眼处闪烁着细密的符文,将残余的邪气牢牢锁在防护网之外,再也无法靠近塔身。
林异缓缓收回灵力,金龙杖的光柱渐渐减弱,最终化作一道银光回到杖身。摄魂珠的光芒也柔和下来,却仍与高台上的镇魂鬼宫针保持着微弱的共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杖身的镇魂针与塔内的镇邪针之间,多了一种无形的联系,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它们紧紧连在一起。
他轻轻抚摸着杖身的镇魂针,指尖传来针体温热的触感,心中突然又生出一股强烈的好奇。主残魂的邪气如此诡异,既能操控其他楼层的邪祟,又能抵抗镇邪针的压制,甚至差点突破阵眼层的防御,它生前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能与玄辰老祖这样的大能对抗,还能布下这么复杂的邪阵,它的过往里,会不会藏着锁妖塔的秘密?还有那些散落在各层的古战残魂,它们与主残魂之间,又有着怎样的纠葛?
“塔身稳了!”空尘收起净邪链珠,珠体的光泽比之前又黯淡了几分,但他脸上却露出了疲惫却欣慰的笑容。“镇魂鬼宫针的针力比之前强了不少,加上这张联动防护网,短期内主残魂应该不敢再作乱了。接下来我们只要定期巡查各层,给镇邪针补充些灵力,就能确保锁妖塔的安稳。”
清玄也松了口气,抬手将拂尘收回到腰间,丝缕上的灵力渐渐散去,露出原本洁白的颜色:“从昨晚到现在,我们已经折腾了一晚上,大家的灵力和心神都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塔身稳定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黄林寺休整一下,等恢复了体力,再做后续的安排。”
玄阳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灵力袋,里面装着玄辰老祖的手记,刚才在加固针体时,袋子不小心从怀中滑落,幸好有禅杖的符文保护,没有被邪气侵蚀。他将灵力袋重新贴身收好,目光落在林异身上,注意到他正盯着金龙杖出神,便轻声问道:“你刚才盯着金龙杖出神,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林异回过神,摩挲着杖首的摄魂珠,珠体的震颤仍在继续,像是在呼应他的思绪。他抬头看向三人,语气带着几分思索:“我在想,主邪生前能与玄辰老祖对抗,还能布下这么复杂的邪阵,它的故事肯定不简单。而且从我们遇到的邪祟来看,无论是三层的骸骨鬼,还是十层的缚灵鬼,好像都与主邪有着某种联系。我们回黄林寺后,不如去藏经阁查查古卷。那里有不少玄辰老祖留下的手稿,说不定就有提到主邪的部分。要是能弄清它的过往,不仅能更彻底地压制残魂,或许还能解开锁妖塔的一些秘密。”
玄阳点了点头:“玄辰老祖的手记里,确实有几处提到‘昔年同门’,你产生这样的好奇,不足为怪,之前你一直在外历练,很多关于锁妖塔的往事,我也没有时间一一告知你。你师兄了悟看守的藏经阁,有一个禁区,那里一直不准人靠近,等你有空了,可以去探之一二。”
清玄轻轻点头:“也好,反正现在塔身稳定,我们暂时没什么紧急任务,去藏经阁查查资料也好。不过禁书区的防护阵法很强,我们得先恢复灵力,才能安全进入。”
四人并肩走出十三层殿门,此时天边的鱼肚白已渐渐被金色的阳光取代,温暖的阳光透过塔窗洒进来,落在金色的防护网上,折射出五彩的光晕。锁妖塔彻底恢复了平静,没有了震动,没有了邪气,只有各层镇邪针的微光在空气中轻轻闪烁,像是在诉说着千年的守护故事。
林异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高台上的镇魂鬼宫针,针体的金光仍在流转,与手中金龙杖的光晕遥遥呼应。他握紧杖身,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预感。这次对镇邪针的加固,或许不仅仅是稳定了锁妖塔,更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而门后藏着的,是关于守护、关于过往、关于整个大陆的秘密。金龙杖的震颤仍在继续,仿佛在悄悄酝酿着新的故事,等待着他们去探索。
四人沿着石阶缓缓向下走,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将身影拉得很长。锁妖塔外,晨鸟的啼鸣声传来,清脆而悦耳,与塔内的宁静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祥和的画面。而在这祥和之下,一场关于过往与未来的探索,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