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的雨下得黏黏糊糊,不大,却把天地都泡得发潮。秦风蹲在麦田边,指尖拂过刚长到指节高的麦芽,上面挂着的水珠滚进泥土里,溅起细小的泥点。这半亩试验田现在成了流民的 “心头宝”,每天都有人来浇水、拔草,老周头更是把铺盖搬到了田埂边的小帐篷里,说 “要看着麦子抽穗才放心”。
“秦大人,您快看!这麦芽又长高了半指!” 老周头扛着锄头跑过来,裤脚沾满了泥,脸上却笑开了花,手里还攥着个布包,“俺家老婆子蒸了粟米糕,您尝尝,就当是谢您让俺们有地种。”
秦风接过糕,咬了一口,甜香里带着点温热,刚要说话,就见远处的安置点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 不是蒙恬的兵,是穿着御史官服的人,玄色衣袍上绣着 “监察” 二字,身后跟着十几个挎刀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往这边来。
“不好,是李斯的人!” 秦风心里一沉,手里的糕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站起身,对老周头说:“你先带流民回帐篷,别出来,我去看看。”
没等他走过去,御史已经勒马停在安置点门口,是李斯的亲信王御史,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举着一卷竹简,声音冷得像雨:“秦风接旨!李廷尉奏报陛下,你在陈留‘私藏禁书、滥用物资、蛊惑流民’,命我前来查勘,若属实,即刻押回咸阳问罪!”
流民们听到动静,都从帐篷里探出头,老周头攥着锄头,挡在前面,大声说:“俺们秦大人是好人!哪来的私藏禁书?物资都是用来种地的,怎么是滥用?你们别冤枉人!” 周围的流民也跟着附和,声音越来越大,把王御史的士兵都围了起来。
王御史皱了皱眉,拍了拍马镫,呵斥道:“放肆!流民也敢拦朝廷命官?再闹,按‘抗旨’治罪!” 他转头看向秦风,语气更冷,“秦风,你敢不敢让我查你的典籍?敢不敢带我去看你‘滥用’的物资?”
秦风往前走了一步,雨水打湿了他的官服,却没让他退后半分:“我没私藏禁书,也没滥用物资,你要查,我带你去看,但你不能惊扰流民,他们只是想好好种地。”
王御史冷笑一声,翻身下马:“谅你也不敢耍花样!前面带路!”
秦风领着王御史往城防处走,雨丝飘在脸上,有点凉。他心里清楚,李斯这是开始正式发难了,“查勘” 只是幌子,目的是诬陷他,让他没法继续安置流民。他得小心应对,不能让李斯抓住把柄。
到了城防处,秦风打开木柜,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秦民要术》抄本、《孙子兵法》注解,还有扶苏给的《周书》残卷,每一卷都贴着标签,写着 “民生所用”“城防所用”。“你看,这些都是跟民生、城防有关的典籍,没有一本是禁书。” 他又指着旁边的账本,“物资都记在这里,木材用来修城防、做鹿角,粟米分给流民当口粮,每一笔都清清楚楚,有流民代表和士兵的签字,怎么是滥用?”
王御史翻了翻账本,又拿起《周书》残卷,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故意指着 “民之所欲,天必从之” 这句话:“这《周书》是前朝典籍,李斯大人说‘非秦律认可之书,皆为禁书’,你私藏这个,就是违抗秦律!”
“荒谬!” 秦风一把夺过残卷,声音提高了些,“《周书》里讲的是‘保民’,跟陛下‘以民为本’的理念一致,怎么就是禁书?秦律里也说‘利民之策,可酌情推行’,我用典籍帮流民种地、修城防,哪点违抗秦律了?” 他顿了顿,拿出始皇赐的符节,举在面前,“这是陛下的符节,陛下让我‘便宜行事’,你说我违抗秦律,是说陛下的令不对吗?”
王御史被怼得哑口无言,手指捏着账本,指节发白 —— 他没想到秦风这么难对付,还敢拿始皇的符节压他。可他想起李斯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就算这些不是禁书,你‘蛊惑流民’总是真的!有人奏报,你让流民跟你一起‘对抗官府’,这不是蛊惑是什么?”
“谁奏报的?让他出来对质!” 老周头突然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流民代表,手里拿着刚收获的野菜,“俺们跟秦大人一起种地,是为了过日子,怎么是对抗官府?你说蛊惑,拿出证据来!” 流民们也跟着喊:“对!拿证据!别冤枉好人!”
王御史看着围上来的流民,脸色有点发白,往后退了一步,却还嘴硬:“证据…… 证据在咸阳,李廷尉已经奏报陛下了!我今天是来查勘的,不是跟你们吵的!” 他转身对士兵说,“把账本和典籍都收起来,带回咸阳给李廷尉看!”
“谁敢动!” 蒙恬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怒气。他骑着马,身后跟着一队士兵,玄色铠甲在雨里泛着冷光,直接冲进城防处,一把抓住王御史的手腕,“你敢收秦大人的典籍和账本?是不是活腻了?”
王御史疼得咧嘴,赶紧求饶:“蒙将军,我…… 我是按李廷尉的吩咐做的,不关我的事!”
“李斯的吩咐?” 蒙恬冷笑一声,松开手,“陛下让秦大人安置流民,你却来这里找茬,还敢提李斯?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陛下,看看陛下是信你,还是信秦大人!”
王御史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摆手:“别!别!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连账本和典籍都不敢拿了,带着士兵灰溜溜地跑了,出门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狼狈得很。
看着王御史的背影,蒙恬气得砸了下桌子:“李斯这老东西,真是阴魂不散!竟然派御史来诬陷你,下次再让我看见他的人,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
秦风松了口气,却没放松警惕,他拿起《周书》残卷,手指划过上面的字迹:“这只是开始,李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派御史来,就是想制造‘我有罪’的假象,好让他在咸阳向陛下发难。”
正说着,扶苏派来的内侍悄悄来了,浑身湿透,手里攥着一卷密信,递给秦风:“太子殿下让小的告诉您,李斯在咸阳已经开始奏报陛下,说您‘在陈留结党营私,意图不轨’,还伪造了流民的控诉信,殿下已经帮您压下来了,但陛下还是有点疑虑,让您尽快把陈留的安置成效报上去。”
秦风接过密信,展开一看,上面是扶苏的字迹,写着 “李斯已调栎阳县的郡守,想破坏仁政试点,你需多留意,我会在咸阳周旋”。他心里一暖,又一沉 —— 李斯不仅针对他,还开始破坏扶苏的试点,这是要把他们一起扳倒。
“我知道了,谢谢你。” 秦风对侍内说,“你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我会尽快把陈留的成效报给陛下,也会盯着栎阳的试点,不让李斯得逞。”
侍内走后,蒙恬凑过来,看着密信,脸色更沉:“李斯这是要赶尽杀绝啊!不行,我得派些兵去栎阳,盯着那里的郡守,不让他破坏试点!”
“不用。” 秦风摇头,眼神坚定,“扶苏殿下已经有安排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陈留的事做好。只要流民安置有成效,麦子能丰收,陛下就不会信李斯的诬陷。” 他指着窗外的麦田,“你看,再过一个月,麦子就能抽穗了,到时候把丰收的粮送到咸阳,就是最好的证据,比任何辩解都管用。”
蒙恬点头,心里的火气消了些:“你说得对!只要咱们把事做好,李斯再怎么诬陷也没用!我这就去安排,让士兵帮流民护着麦田,别让匈奴游骑来捣乱。”
雨渐渐小了,夕阳从云里钻出来,给麦田镀上了一层金边。流民们又回到田埂上,老周头领着人给麦子浇水,嘴里哼着小调,脸上的担忧少了些,多了些期待。秦风坐在城防处的案前,借着夕阳的光,开始写陈留的安置成效奏报,把流民的户数、麦田的长势、城防的加固情况,都一笔一笔写清楚,旁边还附上了老周头等流民的签字画押。
他知道,李斯的诬陷只是前兆,后续还会有更狠的手段,但他不怕。他手里有典籍的智慧,有蒙恬的支持,有扶苏的周旋,更有流民的信任 —— 这些,都是李斯拿不走、毁不掉的。只要守住 “民惟邦本” 的初心,守住陈留的麦田,守住流民的希望,就能顶住李斯的发难,让仁政的种子在大秦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而此时的咸阳,李斯正坐在府里,听着王御史的回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把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秦风有蒙恬护着,还有扶苏帮着,看来得用更狠的法子了!” 他对心腹说,“你去北境,找几个匈奴的游骑,就说‘陈留的流民安置点有粮,没人看守’,让他们去抢!只要流民安置点乱了,我就能奏报陛下,说秦风‘治民无方,致匈奴来犯’,到时候就算有蒙恬和扶苏,也救不了他!”
心腹领命退下,李斯走到窗边,看着咸阳的夕阳,眼神里满是阴鸷 —— 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必须尽快扳倒秦风,否则等陈留的麦子丰收,等扶苏的试点成功,他在大秦的地位,就真的保不住了。这场较量,他只能赢,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