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的清晨带着股麦秆的清香，却裹着点不寻常的凉意 —— 风是从北边来的，掠过黄河滩的芦苇，吹得安置点的帐篷布 “哗啦” 轻响，把田埂上的露水吹得更密，沾在刚抽穗的麦芽上，像撒了层碎银。
秦风刚蹲在麦田边记录穗情，就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比平时的巡逻兵快了不止三倍。他抬头一看，蒙恬骑着匹棕马狂奔而来，玄色铠甲上沾着不少尘土，头盔的红缨歪在一边，显然是从斥候岗那边急赶回来的，连脸上的汗都没顾上擦。
“秦风兄弟！快！有急事！” 蒙恬勒住马，缰绳勒得马前蹄扬起，他翻身跳下来，一把抓住秦风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急切，“北边斥候探到，匈奴游骑聚集在黑风口，足有两百人，还带着撞车和弓箭，不像是普通探路，怕是要袭扰流民安置点！”
秦风心里 “咯噔” 一下，手里的鹿骨笔差点掉在地上 —— 两百人不是小股游骑，寻常探路最多二三十人，这规模明显是有备而来。他瞬间想起昨天扶苏内侍带来的消息，李斯在咸阳搞诬陷还不够，竟真的勾结匈奴来捣乱！
“什么时候发现的？游骑现在在哪儿？” 秦风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土，语气瞬间沉了下来，却没慌 —— 之前研究城防时早有准备，现在就差落地执行。
“半个时辰前，斥候在黑风口南三里地发现的，现在还在原地休整，像是在等天黑。” 蒙恬从怀里掏出张揉皱的斥候报，上面画着游骑的阵型，“你看，他们分了两队，一队带撞车，应该是想攻西北门；一队带弓箭，怕是要袭扰麦田 —— 这分明是冲着流民和粮食来的！”
秦风接过斥候报，指尖划过 “撞车” 的标记，突然想起《墨子?备城门》里的应对法子，心里立马有了底：“西北门咱们之前加筑过射孔，还埋了鹿角，撞车肯定攻不进来；至于麦田，流民现在都把家安在附近，咱们组织他们一起守，再调些士兵配合，应该能护住。”
他刚说完，老周头扛着锄头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流民，都是平时带头种地的汉子。“秦大人，蒙将军，俺们刚才听见你们说匈奴要来？” 老周头把锄头往地上一戳，语气坚定，“俺们的麦子快熟了，安置点也是俺们的家，绝不能让匈奴毁了！您说怎么守，俺们都听！”
周围的流民也围了过来，有个年轻些的流民叫狗蛋，手里还攥着个没编完的草绳，大声说：“俺以前在韩地跟过猎户，会用弓箭！俺能帮着守城楼！” 连几个老太太都凑过来，说要帮着烧热水、递干粮，让士兵们有力气打仗。
蒙恬看着这一幕，紧绷的脸色松了些，拍了拍老周头的肩膀：“好！有你们帮忙，咱们更有底气！” 他转头对秦风说，“我现在就调兵：五十人守西北门，重点防撞车；三十人跟着斥候，盯着游骑动向，有动静立刻报；剩下的兵分两队，一队护麦田，一队守安置点 —— 你看这样行不行？”
“行，但得加个细节。” 秦风指着《墨子?备城门》的抄本，翻到 “火攻” 篇，“匈奴的撞车是木头做的，咱们在西北门备些煤油，要是他们敢靠近，就往下泼煤油点火，烧了他们的撞车，让他们攻不进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还有斥候岗，之前是每十里一岗，现在改成每五里一岗，白天举烟，晚上点火，再让斥候带些狼粪 —— 狼粪烟浓，能飘得更远，就算刮北风，咱们也能及时看见信号。”
“狼粪！这个好！” 蒙恬眼睛一亮，“北境守长城时就用狼粪烟，十里外都能看见，我这就让士兵去附近猎户家收！” 他刚要转身，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对了，斥候还说，看见有个穿褐衣的汉人跟匈奴头领说话，像是在指路 —— 肯定是李斯的人，在给匈奴通风报信，咱们得防着内鬼在城里搞破坏。”
秦风心里一凛，这点他倒是没考虑到。他想了想，对老周头说：“老周头，麻烦你跟流民们说，最近别让陌生人进安置点，要是看见可疑的人，就赶紧报给士兵 —— 尤其是郡守府那边来的人，得多盯着点。”
“放心！俺们记着！” 老周头拍着胸脯，“郡守府的赵吏前几天还来晃过，俺们都盯着呢，他敢搞鬼，俺们一锄头敲晕他！” 流民们都笑了，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却多了几分同仇敌忾的劲。
接下来的大半天，陈留城像上了弦的弓，处处都是忙碌却有序的身影。城楼上，士兵们在射孔后架好弓箭，旁边堆着煤油桶和干柴，西北门外的鹿角又加了一层，埋得更深，尖木头上还裹了浸油的麻布，点着就能烧；麦田边，流民们跟着士兵挖了浅沟，沟里灌了水，要是匈奴骑兵冲过来，马蹄会陷进去；安置点里，老太太们烧着热水，蒸着粟米饼，空气中飘着饼香，却没人有心思吃，都盯着北边的方向。
秦风跟着蒙恬在西北门检查时，正好遇见扶苏派来的信使，手里捧着一卷竹简，是扶苏从关中调的五十架连弩，还有封信：“闻匈奴袭陈留，已调连弩助防，关中农官亦备粟米，若需支援，可遣人速报。”
“扶苏殿下想得真周全！” 蒙恬展开连弩的图纸，笑着说，“这连弩能一次射五支箭，比普通弓箭快三倍，有了这个，匈奴的弓箭手根本近不了城楼！”
秦风握着信，心里满是踏实 —— 有蒙恬的兵、流民的支持，还有扶苏的支援，就算匈奴来势汹汹，就算有内鬼捣乱，他们也有底气应对。他抬头看向北边的黑风口，风还是凉的，却没了之前的寒意，反而多了几分决战前的沉稳。
傍晚时分，斥候传来消息，匈奴游骑开始往陈留移动，大概天黑后能到西北门。蒙恬立马下令：“所有士兵到位，流民们在安置点待命，别出来冒险；煤油和连弩准备好，等匈奴靠近了再动手！”
夕阳西下时，陈留城的灯火早早亮了起来，不是平时的零星光点，而是连成一片的火把，从城楼到安置点，再到麦田边，像一条火龙，把整个城围了起来，透着股 “有备无患” 的气势。
秦风站在西北门的城楼上，手里握着始皇赐的金刀，刀鞘上的 “护民” 二字在火光下格外醒目。蒙恬站在他身边，按着剑柄，眼神锐利地盯着北边的黑暗。老周头带着几个流民，扛着锄头守在城门内侧，小声说：“秦大人，俺们都准备好了，匈奴敢来，俺们就跟他们拼了！”
秦风拍了拍老周头的肩膀，语气坚定：“不用拼，咱们有准备，能护住家，护住麦子。” 他想起《孙子兵法》里的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现在他们做的，就是 “先为不可胜”，把防御做到位，等着匈奴来撞墙。
可他心里清楚，这场仗不仅是跟匈奴打，更是跟李斯打。李斯既然敢勾结匈奴，肯定还有后手，比如等他们跟匈奴缠斗时，再派人造谣说 “秦风不敌匈奴，流民死伤惨重”，好让咸阳那边的诬陷更 “可信”。
“蒙将军，” 秦风转头对蒙恬说，“等打退匈奴后，你派个亲兵快马去咸阳，把这里的情况跟陛下说清楚，尤其是匈奴是李斯勾结来的证据 —— 不能让他在背后再搞鬼。”
蒙恬点头：“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只要打退匈奴，亲兵立马出发，绝不会给李斯留机会！”
夜色渐深，北边的黑暗里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城楼上的士兵握紧了连弩，流民们屏住了呼吸，火把的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坚定。秦风握着金刀的手紧了紧，心里默念：守住陈留，守住流民，守住这刚抽穗的麦子 —— 这不仅是守一座城，更是守大秦的民心，守典籍里 “民惟邦本” 的初心。
而此时的黑风口附近，匈奴头领正对着陈留的方向冷笑，身边站着个穿褐衣的汉人，正是王离的亲信赵吏。“城楼上的火把不少，看来他们有准备。” 赵吏小声说，“但没关系，等你们攻到安置点，我就去放火烧粮，到时候流民一乱，秦风就完了！”
匈奴头领咧嘴笑，露出黄牙：“放心，我的人能破城！”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游骑举起火把，马蹄声瞬间变得更响，朝着陈留西北门冲去 —— 一场早有准备的防御战，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