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斗剧烈的咳嗽声在寂静的控制室内回荡，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那杆烟斗从他无力松开的手中滚落，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笼罩基地的“法则压制”领域如潮水般退去，外面隐约传来了人员恢复活动后惊疑不定的喧哗和系统重启的嗡鸣。
“烟斗叔！”江辰风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老烟斗摇摇欲坠的身体，南斗之力带着温润的热流缓缓渡入，帮助他梳理紊乱的气息。
苏清曼的星幡光芒也适时笼罩过去，温和地滋养着他因长时间“停滞”而僵硬的经络和近乎枯竭的精神。
老烟斗喘着粗气，花白的头发有些散乱，坚毅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在最初的涣散后，迅速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芒。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却死死盯住李宜臻手中那枚黑色的“定”字令牌。
“您……您启动的‘定空梭’？”江辰风声音低沉，带着后怕和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把整个基地封存起来？”
老烟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吸了几口气，待呼吸稍微平复，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观测’……加强了。”他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主控台上方一块已经恢复部分功能、正闪烁着杂乱数据的大屏幕，“就在你们离开，信号彻底中断后不久……基地外围的所有隐匿和干扰装置，同时捕捉到了一种……无法理解、无法分析的‘扫描’波动。”
林若曦立刻扑到控制台前，双手飞快操作，调取历史日志：“日志记录……确实存在！一种超高维度的信息读取行为，覆盖范围极广，目标性极强！它……它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穿透了基地的外部防御伪装！”
老烟斗点了点头，脸上余悸未消：“那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彻底的‘检视’。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感受过那种……仿佛连灵魂深处都被看透的冰冷感觉。我立刻意识到，这绝不是我们现有力量能够对抗的存在。联想到你们之前传回的关于‘星痕记录者’的信息，我判断，这很可能就是所谓的评估本身！”
他看向李宜臻和他手中的“源钥”：“它们的目标是‘钥匙’，也可能还有其他的什么。一旦让它们锁定龙渊基地，后果不堪设想。基地陷落事小，若‘源钥’真被夺走，或者这个世界被它们‘修正’……那一切就都完了。”
“所以您启动了这最后的防御？”李宜臻摩挲着冰凉的“定”字令牌，感受着其中与“定空梭”同源，却更加内敛深沉的波动。
“没错。”老烟斗的眼神变得深邃，“‘定空梭’，还有这枚‘定界令’，并非江家所创，而是很早以前的遗泽，甚至可能更古老。它们无法主动对抗高维存在，但其核心法则——‘绝对的静止与封存’，可以在短时间内，创造一个独立的、近乎脱离当前时空连续体的‘避风港’。代价就是……内部一切‘变化’暂停，包括生命。”
他苦笑道：“这是无奈之举，也是唯一能暂时隔绝那种‘检视’的方法。我在赌，赌你们能回来，赌‘钥匙’拥有解开这封禁的力量。”他的目光落在李宜臻手中的古朴短刃上，“看来，我赌对了。苏家的‘衡宇’短刃，果然名不虚传，竟能梳理‘定空梭’的法则。”
“衡宇？”李宜臻和苏清曼同时喊出，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短刃的名字。
“烟斗叔，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您认识这短刃？”李宜臻不解的问道。
“衡定乾坤，宇内归一。”老烟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简单解释了一句，并未深谈，显然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我留在‘定空梭’中的意念，你们应该都接收到了。”
“‘归墟’并非终点……‘星骸’亦非答案……欲抗高维，需寻‘初火’……”江辰风复述着那段信息，眉头紧锁，“烟斗叔，‘初火’是什么？在哪里？”
老烟斗挣扎着想要站起，江辰风连忙扶住他。
他走到控制台前，在一个隐藏的物理锁上操作了几下，弹出一个暗格，里面并非电子设备，而是一卷不知由何种兽皮鞣制而成的古老卷轴。卷轴散发着沧桑的气息，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颜料绘制着模糊的星图和一些难以辨识的符号。
“这是江家代代相传，与‘定空梭’和‘定界令’一同保存下来的唯一线索。”老烟斗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轴，指着星图中央一团如同微弱火苗般的标记，“关于‘初火’，记载极少，只言片语中提到，它是‘纪元之光’，是‘文明之始’，是能够在‘法则层面’与高维存在抗衡的、最本源的‘秩序’力量之一。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状态，一种……概念性的源头。”
“江小子，是时候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了”他的手指划过那团火苗标记周围扭曲、断续的线条，“这幅星图指示的，并非‘初火’本身的位置，而是寻找‘初火’必须经过的路径，或者说……试炼。这些路径，据说隐藏在现实与虚幻的夹缝，存在于某些极其古老、甚至被遗忘的‘世界残片’之中。”
“世界残片？”苏清曼轻声重复，星幡的光芒微微波动。
“可以理解为……宇宙诞生过程中，剥离下来的、承载着特定法则碎片的小型空间。”老烟斗语气凝重，“每一个‘残片’都极度危险，环境诡异，法则扭曲，甚至可能存在古老的守护者觊觎‘初火’力量的存在。按照卷轴暗示，需要集齐散落在不同‘残片’中的‘火种’信物，才有可能最终定位到‘初火’的真正所在。”
一直沉默的唐冰云突然开口，眼中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听起来，比那艘破方舟有意思多了。这些‘世界残片’里，有没有和‘星骸’相关的？”
老烟斗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星骸之力，本质是上一个，甚至上几个纪元文明毁灭后的残渣与异变，与代表诞生与秩序的‘初火’概念相悖。但在某些记载中，极致的‘毁灭’残片里，或许会诞生一丝畸变的‘生机’，那或许也能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火种’。卷轴并未明示，需要你们自己去探索和判断。”
冷月突然出声，指向卷轴边缘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如同水滴般的符号：“这个标记，我好像……在家族的古老训诫中见过类似的。似乎与一片被称为‘无光之海’的禁忌之地有关。”
汐瑶也靠近了些，仔细感知着卷轴，尤其是那水滴符号，她眼中泛起蓝光：“我感觉到……很微弱，但很纯粹的水之法则气息，非常古老，非常……悲伤。”
线索开始交织，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李宜臻凝视着卷轴上那团微弱的“初火”标记，感受着“源钥”中“守钥人本质”传来的、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与渴望，沉声道：“我们没有选择。‘星痕记录者’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寻找‘初火’，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看向石坚：“烟斗叔，‘海蛟’号需要修复，就拜托您和林若曦了。我们需要尽快出发。”
老烟斗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看江辰风和其他人：“放心去吧，家里有我这把老骨头看着。记住，‘初火’之路，艰险异常，不仅在于外部的危险，更在于内心的考验。守住本心，方能接近本源。”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仅限眼前几人听到：“小心……除了高维观察者和未知的危险，或许还有其他势力，也在寻找‘初火’。卷轴的秘密，未必只有我们知道。”
控制室内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刚刚解除的危机感，被一条更加漫长、更加艰险的道路所取代。
老烟斗不像是个简单的基地负责人，他好像知道很多秘密，但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表露出来？
李宜臻将“定界令”郑重收起，与“源钥”和“衡宇”短刃放在一起。他望向舷窗外逐渐恢复生机的龙渊基地，目光仿佛已经穿透群山，投向了那卷轴所描绘的、遍布荆棘与未知的星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