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案几上剧烈摇曳,映得沈砚的脸忽明忽暗。他颤抖着打开那个沾血的布包,两层粗麻布包裹之下,是一张泛黄的麻纸,上面用暗红的字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血腥味混杂着墨香扑面而来,刺得人鼻腔发紧。那竟是一份用鲜血写就的绝笔书。
“民乃军需官赵谦,今遭袁文构陷,自知命不久矣,特留血书,揭发其滔天罪行……”
沈砚逐字细读,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血书中,赵谦详细记录了袁文(袁承业)的犯罪实证:自三年前起,袁文勾结西域商人“黑狼”。
将朝廷拨付的军粮以次充好,用发霉的陈米、掺沙的麦麸冒充新粮,差价尽数流入私囊;军械采购更是明目张胆,以每柄百两白银的价格从废铁厂收购破旧兵器,翻新后以千两高价上报朝廷,再送往军营;更甚者,他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派亲信从朔风城西郊的隐秘关口出发。
将精铁、盐茶、朝廷军防图等违禁品送往西域,换取黄金与战马,而这些战马最终竟出现在了叛军手中。
血书末尾,还附着一份详细账目,记录了每次交易的金额、经手人姓名,以及一个惊天信息。
三日后,袁文将亲自押送一批“特殊货物”(实为十箱精铁与一份最新边军布防图),沿“鬼见愁”峡谷前往西域,与“黑狼”完成交易。
“好……好一个袁承业!好一个贺天彪!”沈砚猛地攥紧血书,纸张被揉得发皱,指缝间沾染了干涸的血迹。
这份血书,无疑是扳倒整个走私网络的铁证,可也意味着,他已经触碰到了袁文与贺天彪的核心利益,一场灭顶之灾已近在眼前。
“大人,外面有动静!”秦风突然推门而入,脸色凝重如铁,“驿站外围被大批士兵包围了,领头的是贺天彪的亲卫统领,说要捉拿混入驿站的奸细!”
沈砚心中一凛,果然来了!他迅速将血书折叠好,塞进贴身的衣襟,用布条紧紧捆住:“不是捉拿奸细,是冲我们来的!贺天彪和袁文知道血书的事了,要杀人灭口!”
话音未落,驿站大门“轰隆”一声被撞开,无数身着银甲的边军士兵蜂拥而入,手中长刀出鞘,寒光凛冽,口中高喊:“捉拿奸细!反抗者,格杀勿论!”
“刘黑塔,带兄弟们守住大门!”沈砚当机立断,拔出腰间长剑,“秦风,你随我从后门突围!”
刘黑塔是沈砚从扬州带来的护卫统领,身材魁梧,力大无穷,闻言立刻怒吼一声,挥舞着鬼头刀冲了上去:“弟兄们,守住大人!”
五十名精锐护卫瞬间结成阵型,与边军士兵厮杀在一起。驿站内空间狭窄,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震耳欲聋。
边军士兵人数众多,且装备精良,沈砚带来的护卫虽悍勇,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很快便有几人中刀倒地,鲜血染红了驿站的青石板。
“大人,后门也被堵住了!”秦风斩杀一名冲上来的边军,回头大喊,“是骑兵!他们守住了所有出口!”
沈砚心头一沉,贺天彪显然是早有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誓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他扫视四周,目光落在驿站后院的矮墙上:“翻墙走!秦风,你开路,我断后!”
刘黑塔闻言,一脚踹开旁边的厢房,将一张木桌推向矮墙,用力一掀,木桌搭成一座简易的梯子。
“大人先上!”他挥舞着鬼头刀,死死挡住冲过来的边军,刀光过处,鲜血飞溅,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伤口。
沈砚不再犹豫,踩着木桌翻上矮墙。墙外是一条狭窄的巷道,夜色深沉,风沙弥漫。
他回头望去,只见刘黑塔正与几名边军士兵缠斗,身上的铠甲已经被鲜血浸透,却依旧不肯退让。“黑塔,快走!”
刘黑塔砍倒最后一名靠近的边军,转身跃上墙头,紧随沈砚而下。
秦风带着剩余的护卫也陆续翻墙而出,可刚落地,巷道尽头便传来马蹄声,十几名边军骑兵手持长矛,冲杀过来,马蹄踏在石板上,震得地动山摇。
“杀!”沈砚一声令下,护卫们纷纷拔出兵刃,迎了上去。
骑兵的冲击力极强,长矛刺穿了两名护卫的胸膛,鲜血喷溅而出。沈砚挥剑格挡,长剑与长矛碰撞,火花四溅,手臂被震得发麻。
“大人,往东边走!那里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峡谷!”秦风大喊着,斩杀一名骑兵的马腿,马匹轰然倒地,将上面的士兵甩了下来。
沈砚等人沿着巷道向东狂奔,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喊杀声此起彼伏。沿途不时有边军士兵围堵,都是贺天彪的精锐亲兵,战斗力极强。
沈砚一行人且战且退,伤亡越来越惨重,五十名护卫此刻只剩下二十余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步履蹒跚。
不知奔逃了多久,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沈砚等人终于冲出了朔风城的范围,来到了城外的戈壁滩上。可还没等他们喘口气,身后的马蹄声再次响起,贺天彪亲自率领三百余名骑兵追了上来,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沈砚,留下血书,老夫可以饶你全尸!”贺天彪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虎头刀,声如洪钟,眼神冰冷刺骨。
沈砚勒住马缰,转身面对追兵,脸上没有丝毫惧色:“贺天彪,你身为边关大将,不思报国,反而勾结奸佞,资敌牟利,对得起朝廷的信任,对得起戍边的将士吗?”
“一派胡言!”贺天彪怒喝一声,“沈砚,你勾结奸细,窃取军防机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大手一挥,“杀!一个不留!”
骑兵们立刻冲杀过来,沈砚等人再次陷入苦战。戈壁滩上没有遮挡,骑兵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刘黑塔为了保护沈砚,硬生生挡下了三记长矛,胸膛被刺穿,倒在血泊中,临死前还死死抱住一名骑兵的腿,大喊:“大人,快走!”
沈砚眼角含泪,却不敢停留,只能带着剩余的十几名护卫继续奔逃。
他们朝着东方的峡谷方向跑去,那是唯一的生路,也是贺天彪口中的“鬼见愁”峡谷。正是血书中记载的袁文交易的路线。
进入峡谷后,两侧的山崖陡峭高耸,中间的通道狭窄,仅容两匹马并行。
沈砚等人沿着通道狂奔,身后的追兵依旧紧追不舍。可就在这时,前方的通道突然被巨石堵住,十几名手持弓箭的黑衣人站在巨石之上,冷冷地看着他们。
“不好,前有堵截!”秦风脸色煞白。
沈砚心中一凉,没想到贺天彪竟如此周密,连这里都布下了伏兵。
他勒住马缰,回头望去,贺天彪的骑兵已经追到峡谷入口,将退路彻底封死。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两侧是万丈悬崖,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沈大人,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啊!”巨石上的黑衣人首领冷笑道,声音带着一丝熟悉的阴鸷。
沈砚定睛一看,竟是袁文身边的亲信,之前在军械库见过一面。“袁文派你们来的?”
“不错,”黑衣人首领道,“袁师爷说了,只要你交出血书,自裁谢罪,便让你留个全尸,否则,定让你碎尸万段!”
沈砚握紧腰间的长剑,心中已然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看了看身边仅剩的十几名护卫,每个人都面带决绝,没有丝毫退缩。“弟兄们,今日我们便为国尽忠,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杀!”护卫们齐声高喊,举起兵刃,准备冲向黑衣人。
可就在这时,两侧的山崖上突然传来“咻咻”的箭雨声,密集的箭矢如同雨点般落下,却并非朝着沈砚等人,而是射向了身后的边军骑兵!
“不好,有埋伏!”贺天彪大喊一声,连忙挥舞虎头刀格挡箭矢。可箭矢太过密集,骑兵们纷纷中箭落马,惨叫声不绝于耳。
沈砚等人惊愕地抬头望去,只见两侧的山崖上,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蒙面人,他们动作迅捷,战术精湛,手中的弓箭百发百中,很快便将贺天彪的骑兵射倒一片。
紧接着,这些蒙面人手持长刀,从山崖上一跃而下,如同猛虎下山,对剩余的边军骑兵发动了猛烈袭击。
这些蒙面人的战斗力极强,招式狠辣,配合默契,边军骑兵虽然精锐,却在他们的攻击下节节败退。
贺天彪又惊又怒,挥舞着虎头刀斩杀了几名蒙面人,却发现对方越来越多,且似乎对峡谷的地形了如指掌。
“你们是什么人?”贺天彪怒吼着,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些人的出现太过突然,显然是有备而来,可他们究竟是冲着沈砚来的,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沈砚也同样疑惑不解。这群蒙面人救了他们,却不知是敌是友。
他们是青鸢代表的势力?还是另有其他隐藏的势力?看着山崖上不断涌现的蒙面人,以及下方激烈的厮杀,沈砚心中充满了谜团。
蒙面人与边军骑兵的战斗异常惨烈,峡谷内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
贺天彪见大势已去,无心恋战,想要带领残部突围,却被几名蒙面人缠住,难以脱身。
沈砚站在原地,紧握着怀中的血书,目光紧紧盯着那些蒙面人。他们的出现,让原本必死的局面出现了转机,可也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这些人究竟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场追杀背后,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风从峡谷中穿过,带着血腥味与沙尘,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沈砚知道,无论这些蒙面人是谁,他都必须活下去,带着这份血书,揭开所有的真相。而眼前的这场血战,仅仅是这场更大风暴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