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还在冒烟，焦木浮在水面，残船的影子沉了一半。叶璃站在断桅上，手指贴着胸口，残片温度降了，但心跳没缓下来。她盯着远处那个蒙面人，对方没动，骨笛轻敲两下，像是在等什么。
风从北边压过来，带着霜气。
冰晶在海面蔓延，像蛛网一样迅速铺开。几具流寇尸体刚漂到边缘，就被冻住，卡在冰层里。一道身影踏冰而来，白发如雪，右眼罩着冰镜，手中寒玉杖点地，每走一步，脚下就结出六角冰花。
身后陆续出现数十名夜昙族人，皆穿霜白衣袍，手执冰刃，列阵而行。他们没有靠近叶璃，而是分散站位，迅速结印，寒气交织成网，将整片海域封锁。
苍寒走到阵前，目光扫过追兵方向。黑影已经逼近，至少百人，乘着暗浪滑行，为首的握着骨刃，嘶吼声刺耳：“夺回残片！诛杀灾星！”
他转身看向叶璃，声音低：“走。”
叶璃没动。
“你带残片离开，我拦住他们。”苍寒握紧寒玉杖，“这是命令。”
叶璃笑了。她低头看了眼掌心，火光跳了一下。“走了，他们会追到下一个村子，下一个部族。”她抬头，“我不逃了。”
她抬手，心口一震，狐火冲出，在空中炸成千丝火线，如网般垂落。火焰不散，反而顺着冰阵纹路钻入其中。冰与火相遇，没有炸裂，也没有消融，而是缠在一起，形成一张覆盖百丈的巨网。
寒冰锁筋脉，狐火焚魂魄。
追兵冲进阵中，瞬间被冻住双脚，动弹不得。下一息，火线穿过身体，有人惨叫，有人直接倒地，魂魄被烧得只剩灰烬。剩下的人想退，却发现四周都被封死，冰墙升起十丈高，火网悬于头顶，进退无路。
首领怒吼：“撤！快撤！”
可已经晚了。
叶璃站在阵眼中央，双臂张开，狐火从她体内不断涌出，注入大阵。她的呼吸变重，指尖发麻，经脉开始灼痛——罗盘在震动，反噬来了。
但她没停。
苍寒站在高台，看着那团幽蓝火焰在冰阵中流转，映在叶璃赤金瞳孔里。他握杖的手紧了紧，没有阻止。
一名追兵头目跪在地上，手臂被冰刺贯穿，嘴里还在喊：“你们疯了？连自己人都杀？这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叶璃冷冷看他：“你们不是我族人。”
“我们是奉命行事！青冥大人说，残片必须回收，灾星必须清除！”
苍寒眼神一冷：“青冥？他竟敢调动外域势力插手夜昙事务。”
那人咳出一口血：“不只是他……浮岳、幽原、玄骸都有人等着。你以为你是唯一目标？整个五域都在盯你。”
叶璃一步步走过去，脚下火线随行。她蹲下，盯着那人的脸：“谁派你来的？冥渊？还是某个自以为能掌控局势的祭司？”
“我不知道……我只是执行命令……”
话没说完，一道火线从他口中穿入，直透脑后。他抽搐两下，倒地不动。
叶璃站起身，看向苍寒：“你说要我走，是因为怕我毁了这个阵，还是怕我毁了你自己？”
苍寒沉默。
“十年前你把我关进冰窟，说我是灾星。现在你带人来救我，说让我走。”她冷笑，“你到底想保的是夜昙，还是你的规矩？”
“我是大长老。”苍寒声音低沉，“我守的是族人生死。”
“那你现在看到了。”叶璃抬手指向阵中残敌，“他们不会因为我的退让停下。只会因为我死了才收手。”
苍寒盯着她，许久，终于松开握杖的手：“你要战，便战。但别死在这里。”
叶璃没回应。她闭上眼，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转动，指引着残片的方向——还有三块未寻，全在五域交界。她知道接下来会更难，更多人会来杀她。
但她也清楚，自己不会再躲。
火网再度收紧，冰阵共鸣，整片海域开始颤抖。被困之人有的自断手臂求生，有的疯狂冲击冰壁，结果被火线穿透，当场焚尽。
远处海面，又有黑影浮现。
不是一队，是三队。
从东、西、南三方逼近，旗帜不同，武器各异，但目标一致。
叶璃睁开眼，赤金瞳孔映出三方来敌。
她低声说：“来了新的。”
苍寒抬头，寒玉杖重新举起：“还能撑住吗？”
“能。”她说，“只要他们敢进来。”
苍寒点头，转身下令：“族人听令，阵型不变，扩大封锁范围，把他们挡在外面。”
夜昙族人齐声应诺，双手结印，冰层继续延伸。新的冰墙拔地而起，火网随之扩张，像一张越织越密的天罗地网。
叶璃站在中心，双手抬起，狐火环绕周身。她的呼吸越来越重，经脉里的灼烧感一阵强过一阵，但她依旧稳立不动。
第一批敌人撞上冰墙，被反弹回去。第二批试图潜入水下，刚靠近就被火线点燃，惨叫着浮出水面。
第三批放出信号弹，紫色光柱冲天而起。
叶璃盯着那道紫光，忽然明白——这不是普通的追杀队。
是围剿。
她转头对苍寒说：“他们不是来抢残片的。”
“是什么？”
“是清场。”她握紧拳，“要把所有知情者，全部灭口。”
苍寒眼神一凛。
这时，一名族人跌跌撞撞跑来：“长老！东侧发现异样！海水变黑了，碰过的人都倒下了！”
苍寒立即挥手：“调两队去东线，封锁污染区！”
叶璃却摇头：“不用去了。”
她指向水面。黑色液体正沿着冰缝渗透进来，所过之处，冰层发乌，火网黯淡。那是毒，混着冥渊气息，专门破坏结界。
“他们早算好了。”她说，“一边强攻，一边下毒，逼我们分兵。”
苍寒咬牙：“那就只能速战。”
“不。”叶璃往前走了一步，“让他们进来。”
“你说什么？”
“让他们进来。”她重复，“我正好试试，这阵能不能吞下三个方向的敌人。”
苍寒盯着她背影，终于没再说话。
叶璃双手合十，猛然拉开。火网骤然收缩，冰墙局部崩塌，露出三道缺口。追兵见状，立刻蜂拥而入。
就在第一人踏进的瞬间——
火网暴起，冰刺从地下穿出，数十人当场被贯穿。毒液区域反而成了陷阱，黑水遇火爆炸，引发连锁反应。整座大阵开始共振，冰与火彻底融合，形成旋转的风暴。
冲进来的敌人一个都没逃出去。
叶璃站在风暴中心，衣袍猎猎，发丝飞扬。她嘴角渗出血丝，却没有擦。
苍寒看着她，终于低声说了一句：“你不再是当年那个被困在冰窟里的孩子了。”
叶璃回头，赤金眸子映着他：“你也终于不再把我当囚犯了。”
远处，第四道信号弹升空。
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