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最后听到的那声树枝断裂，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叶璃已经不在原地。
她顺着心焰罗盘的热度往前走，脚步轻得几乎不惊起一片落叶。林子里太安静，连风都停了。她知道这不是自然的静，是人为清场后的死寂。青冥不会只靠幻术杀人，他要的是让他们一步步走进真正的陷阱。
罗盘的热感越来越强，像有根线在往地下拉她。三十步外，一棵歪脖子古树盘根错节，树干裂开一道口子，里面透出微弱的紫光。她停下，屏住呼吸，狐火压进掌心，不让一丝外泄。
树根下埋着东西。
她趴在地上，手指贴着泥土，罗盘在血脉里轻轻震颤。能量流向从树底斜向下延伸，直通地下三十米。这不是传送阵，是毒瘴发生器——比之前见过的更复杂，核心处嵌着一块黑色晶核，表面刻满逆转符文。
冥绝就站在树旁。
他背对着她，左手正在把晶核往装置里推，右臂的机械义眼闪着暗紫色的光。他的动作很稳，但左脸的雷纹在抽动，像是承受着某种压力。叶璃认得那个装置，上次在幽原废墟见过残片，那是能释放持续毒雾的机器，一旦启动，整片浮岳都会变成死地。
她没动。
现在冲上去，只会触发警报。那机械义眼能捕捉灵力波动，哪怕是一丝狐火外溢，都会让他回头。她必须等。
她慢慢后退两步，靠在一棵枯树后，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抹在月牙形魂器上。封印术式在掌心流转，生命气息一点点被压下去。她的呼吸变浅，体温下降，心跳慢得像随时会停。然后她倒了下去，侧身躺在腐叶上，眼睛闭紧，手垂在身侧。
五分钟后，冥绝完成了调试。
他转过身，机械义眼扫向四周。紫光掠过地面，停在叶璃身上。他走近，蹲下，伸手探向她颈侧。指尖刚碰到皮肤，叶璃猛然睁眼。
赤金瞳孔燃起幽蓝火焰。
她手腕一抖，月牙链甩出，链条划破空气，精准缠上冥绝脖颈。他反应极快，右手立刻弹出骨刃，可叶璃早有准备，一脚踹在他左膝内侧。那一处旧伤曾在霜崖之战中被谢无妄重创，此刻受力，他膝盖一软，单膝跪地。
狐火顺着链条烧上去，接触护甲的瞬间发出“滋啦”声，青烟腾起。冥绝闷哼一声，脖子上的金属开始发红，边缘微微熔化。他用力扯链条，可月牙魂器嵌入皮肉，越挣越紧。
“你……怎么会在这？”他喉咙里挤出话，机械手臂剧烈颤抖。
叶璃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锋利的冷意：“你教我的——永远别信表面的陷阱。”
冥绝抬头，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怒。他以为她会被幻象困住，像谢无妄一样陷入自我怀疑。他没想到她能绕过毒雾，找到真阵眼。
“你以为你们打断的是主阵？”叶璃继续说，“我们早就看穿了。你留下的那个，只是诱饵。”
冥绝冷笑，嘴角抽动：“就算你知道又怎样？毒瘴发生器已经充能到三分之二，只要再过一刻钟，整个浮岳都会被雾覆盖。你们救不了任何人。”
叶璃没答话。她蹲下身，指尖抚过链条，加大狐火输出。火焰集中烧在护甲左侧连接处，那里开始出现裂纹。她注意到，每当火势集中在那里，冥绝的痛感就格外强烈。
这护甲怕火，而且有个弱点。
她收回手，把月牙链收紧一圈。冥绝喘息加重，机械义眼的光忽明忽暗。
“你说青冥要的是双生之力？”叶璃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交差？”
“我不需要交差。”冥绝咬牙，“我只需要让你们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他右臂突然爆发出强光，机械系统强行重启。骨刃再次弹出，直劈链条。叶璃早有防备，迅速后撤，链条却没松开。狐火已经渗入护甲缝隙，内部电路发出焦糊味。
冥绝站起身，踉跄一步，抬手按住颈部。他盯着叶璃，眼神阴沉：“你以为你能控制局面？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叶璃冷冷道，“我在阻止你启动毒瘴。”
她抬手，月牙魂器震动，链条再次收紧。冥绝闷哼一声，护甲裂缝扩大，青烟从多处冒出。他抬起机械臂，对准叶璃，一眼锁定目标。
可就在他准备发射时，地下传来一阵震动。
两人同时看向树根下的装置。紫光闪烁了几下，变得不稳定。叶璃立刻意识到——充能被打断了。不是她做的，也不是谢无妄，是内部系统出了问题。
她迅速靠近毒瘴发生器，伸手探向晶核。热量从掌心传来，但频率紊乱。她闭眼，催动罗盘，意识沉入装置内部结构。三秒后，她睁开眼。
“你装反了。”她说。
冥绝一愣。
“晶核的符文方向错了。”叶璃指着核心，“你急着赶工，没检查正反。现在能量回流，再过半炷香，这东西会自爆。”
冥绝脸色变了。他冲过来想调整，可叶璃一脚踢开他，链条顺势缠住他右腕，将他拽倒在地。
“你想活命，就告诉我怎么关掉它。”她说。
“你没资格谈条件。”冥绝挣扎着，机械臂发出刺耳摩擦声，“就算它炸了，你也逃不掉。”
“我不用逃。”叶璃站直身体，目光扫过整个装置，“我可以毁了它。”
她抬起手，狐火在掌心凝聚，准备直接轰击核心。冥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地面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移动。叶璃回头看向密林深处，罗盘突然震了一下。那不是警告，是感应——有人在接近，速度快得异常。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冥绝忽然笑了。
“你猜，”他盯着她，声音低哑，“来的真是谢无妄吗？”
叶璃没答。她握紧月牙链，另一只手仍对着毒瘴发生器。脚步声越来越近，踩在腐叶上的节奏很稳，不像受伤的人。
可她不敢确定。
那人影从矮林中走出，披着斗篷，身形高大。他停下，站在十步之外，没有说话。
叶璃盯着他，手指微微收紧。
斗篷下的人缓缓抬头，露出左眼戴着的玄铁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