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是波涛汹涌的海面,彻底凝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那本是喧嚣鼎沸的人潮,也同样是,鸦雀无声。无论是甲板上那些,正在高声交谈的散修,还是码头上那些,正在搬运货物的凡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僵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无尽的骇然与恐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同一个方向。
港口的上空,一艘,通体由不知名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青色灵木打造、其上雕刻着无数青色云纹的华美飞舟,正静静地悬浮着。
那飞舟的造型,极其的优美与考究,与惶零海此地,那些充满了粗犷与实用风格的战舟截然不同,充满了内海大宗独有的、雍容华贵的气度。
更让林木瞳孔猛然一缩的是,牵引着那艘飞舟的,并非是寻常的灵兽或傀儡。而是,四头,翼展足有十余丈、通体羽毛如同青色美玉、双翼扇动之间,竟有淡淡风雷之声相随的四阶顶峰妖兽,“青鸟”!
而在那艘华美的飞舟之上,两道,如同渊海般深不可测的金丹期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两轮,悬于当空的煌煌大日,宣告着来者的尊贵身份!
船上的管事,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骇然之后,皆是骇然色变!他们纷纷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之上,对着那艘,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华美飞舟,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恭迎叶前辈!”
“恭迎叶前辈!”
林木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叶家!
他从铁家藏书阁中拓印来的那份地图玉简之中,曾有过,关于这个家族的、极其简略的记载。那是,在比风波海,还要更加遥远的、位于整个海外修仙界最核心的“中央海域”,一个,传承了数千年、底蕴深不可测的、真正的庞然大物!其家族之内,不仅金丹真人不止一位,据说,曾经甚至还有元婴期的老祖坐镇!
这等,顶尖势力,为何会突然,降临到这,偏僻的、鸟不拉屎的风暴岛?!
就在此时,那艘华美的飞舟之上,缓步走下了一名,身穿华服、头戴玉冠、气息,同样是达到了筑基初期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修士。
他飞至“凌云方舟”之前,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对那,早已是,同样躬身行礼的四海盟管事,平淡地宣布道:
“我家大长老,欲往惶雾海一行。此船上层与中层的静室,我叶家,全包了。”
那四海盟的管事,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在感受到那一股,如同山岳般沉重的金丹威压之后,他哪里还敢有半分的违逆?只能是,连声应是,那额头之上,早已是,冷汗涔涔。
很快,一名,只有练气后期修为的叶家下人,便已是,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倨傲,来到了林木所在的“玄字柒号”静室之前。
他,甚至都没有敲门。
而是,直接用一种,充满了蛮横的力道,将那,本该是坚固无比的石门,一脚踹开!
“砰!”
他,缓步走入,那双,充满了轻蔑的眼眸,在林木的身上,一扫而过,仿佛,是在看一件,毫不起眼的货物。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装有两千下品灵石的钱袋,如同打发乞丐一般,扔在了林木的脚下。
“此地,我家主人征用了。”
他,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道。
“拿着灵石,去底层船舱吧。”
林..木,看着脚下那,散落一地的、与自己支付的船票,分毫不差的灵石,心中,瞬间便已明了。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没有半分的怒火,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知道,与这等,拥有金丹老祖坐镇的庞然大物讲道理,乃是世间最愚蠢的取死之道。
他,缓缓起身,平静地,将那地上的灵石,一一收好。随即,便准备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走出房门的瞬间!
一个,清脆的、却又,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威严的女声,却是,从他的身后,缓缓传来。
“且慢!”
林木的脚步,微微一顿。
只见,一名,身穿淡青色长裙、容貌绝美、气质清冷出尘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同样是,丰神俊朗、气息渊渟岳峙的青年。
那少女,并未理会林木。
她只是,将那双,如同秋水般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眸,落在了那名,正准备要,关门的下人身上。
那名叶家下人,本还因自己几句话便兵不血刃地赶走了一名筑基中期修士而心生得意,正准备要躬身,向身后那两位身份尊贵的主子邀功。
然而,当他听到那句,如同腊月寒风般冰冷刺骨的“且慢”之时,他那张本是充满了倨傲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瞬间,凝固了。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到了自家小姐那张,本是清冷出尘的俏脸之上,此刻,已是布满了寒霜。
“谁给你的胆子,用原价,去强买他人的静室?”
叶家少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所有人的耳中。那声音之中,没有半分的怒火,只有一片,冰冷的、令人心悸的质问。
“我叶家,纵横惶雾海数百年,靠的,是信誉,是规矩!不是你这等,仗势欺人的下作手段!”
那名下人,早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小姐饶命!小的……小的只是看……看您与少主一路风尘,想……想尽快为您二位寻个清净的歇脚之处,这才……这才……”
“闭嘴。”
少女,冷冷地,打断了他。
她,不再去看那,早已是,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的下人。
她,缓步,走到了林木的面前。
她那双,如同秋水般的眼眸,平静地,在林木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极其的复杂,既有对自己下属鲁莽行事的歉意,也同样,带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不加掩饰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