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枯树喘气,左臂骨刺渗出的血珠顺着脉络往下淌,烫得手腕生疼。
低头一看,鲜血竟在皮肤上晕开幅残缺地图——通风管道的走向、地下三层的转角,连饲殿门口那道刻着鼠纹的石门都纤毫毕现。
这是第三次了,每次危机时,石化的手臂就像块活碑,把我本不该知道的路径往血肉里刻。
红布鞋还在影子里跳,吱呀吱呀的摩擦声比山风还渗人。
我盯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月光斜切过来时,后颈的寒毛地竖了起来——影子里的没穿我现在的外衣,是病号服,蓝白条纹洗得发灰,左胸还沾着块黄渍,像打翻的粥。
更诡异的是,那双红布鞋的鞋带正缠在它手腕上,轻轻牵着它往前走,而我的脚明明钉在原地。
我骂了句,声音发颤。
惊云残识在意识里轻轻抖了抖,不是危险预警,倒像在跟着某种节奏——刚才柳芽碎成纸屑前,我好像听见过类似的调子,像童谣,又像机械运转的咔嗒声。
左臂的血地图突然灼痛,我猛地想起停尸房监控里那个穿白大褂的。
他签死亡证明时总爱哼歌,监控录音里模模糊糊的,现在惊云的震颤竟和那调子对上了。
柳芽说完成任务时的笑,和那医生在监控里抬头的瞬间重叠——原来她不是想走,是走不了。
系统要的是合规交接,她的灵魂卡在流程里,而我刚才摸了第二枚铜铃,就成了新的登记对象。
红布鞋又跳近半寸,影子里的被拉得踉跄,它抬头了。
月光照不清脸,但我知道那是我——被送进安宁医院那天的我,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脸上还沾着妹妹溅的血。
老皮说过,饲主不是好差事。我攥紧首铃,铃身凉得刺骨。
第二枚铜铃在另一只手,比首铃轻,却沉得压得手指发颤。
我撕开衣袖,把两铃叠在掌心,用指尖血在地上画了个倒置的鼠形符号——老皮教的饲主密语,能引灵物认主。
血符刚成,两铃同时发烫。
首铃的光往中间聚,第二铃的光却往边缘跑,像两只顶牛的老鼠,地撞出火星。
我倒抽冷气,这才看清第二铃内壁的光点位置和首铃不同:一个在正中央,一个偏左三指——是同一阵图的不同节点。
老皮说过,强行融合会激活封印反噬,我之前想错了,不是,是。
影子里的被红布鞋拉得更近了,它的手抬起来,指尖虚虚碰了碰我的影子边缘,凉丝丝的,像冰块贴在背上。
我突然想起柳芽最后那个笑——她歪头时是孩子,咧嘴时是医生,那是在她身上打的补丁,要的是程序合规,不是灵魂解脱。
焚化炉灰烬。我摸出藏在衣领里的布包,里面是医院后院偷的,混着病人衣物、病历纸的灰烬。
我蘸了点唾液,把灰烬抹在右手心,模拟病历夹上的墨迹——安宁医院的文件都是钢笔写的,墨水掺了病人的血,为的是灵魂留痕。
第3号饲主陈丰,我对着影子里的喊,声音哑得像砂纸,自愿承接北麓守铃职责,知情同意,签字即生效。
影子里的顿住了。
它慢慢抬头,这次我看清了脸——是我刚被送进医院时的模样,眼角还挂着没干的泪。
它张了张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地底冒出来:陈丰,你要接的不是铃,是债。
红布鞋的鞋带地断开。
影子突然像被点着的纸,窜起黑烟,裹着红布鞋卷向第二枚铜铃。
铃身震得我掌心发麻,锈壳往下掉,露出一行小字:承责者立,旧契归档。
我赶紧把两铃收进怀里,刚直起腰,脚底的泥地冒起气泡。
无数鞋印从泥里钻出来,有小皮鞋、胶鞋、病号鞋,新的旧的叠在一起,全都指向东南方——野人山腹地,归墟九大支点里最邪乎的哭坟坡。
山风突然变了方向,卷来股消毒水味。
我皱眉,这味不对,安宁医院的消毒水掺了来苏水,带点甜腥,可现在这股……像殡仪馆的福尔马林。
青山市殡仪馆的夜班工人老周打了个喷嚏。
他扫着冷藏柜前的地,扫到7号柜时,柜门缝里掉出个东西。
他弯腰捡起来——是只红色小布鞋,湿哒哒的,鞋垫上用血写着两个字:。
老周手一松,布鞋掉在地上,滚进了7号柜底下。
他想弯腰捡,却看见柜门玻璃上倒映出个影子——是个穿病号服的年轻人,正对着他笑,左胸沾着块黄渍,像打翻的粥。
我盯着东南方的山影,哭坟坡的界碑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风里有细碎的声音,像很多人在说话,又像……数数。
一、二、三……
我抬脚往界碑走,鞋底碾过那些新冒的鞋印,泥里渗出血丝,在月光下泛着暗紫。
数数声越来越清晰,像从地底钻出来的,带着回音。
当我的脚尖碰到界碑的石头时,声音突然齐了——